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填了单,开了户,然后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带来的钱——
有的是积蓄,有的是东拼西凑借来的,一股脑儿,全部砸进了“琼民源”。
孙浩看着这些邻居的举动,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满是忧虑。
“老许,那些邻居偷偷摸摸跟着你买,肯定没安好心!人心隔肚皮啊,万一亏了钱,他们不得把你家门槛给踏平了骂你?”
这小子,虽然憨厚,却也看得分明。
许哲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仿佛那些邻居的贪婪和算计,在他眼中不过是水面的一点涟漪。
“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虑。”
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淡漠。
“他们不主动上门找麻烦,我也懒得搭理,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只要他们不闹幺蛾子,他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回到筒子楼,许哲将交易所的喧嚣彻底抛在脑后。
离高考只剩下三个多月,时间紧迫如脖颈上的绳套,越勒越紧。
前世他虽是个不学无术的街溜子,但也因为愧疚和弥补的心态,在成为金融教授后,旁听过不少中州大学的文史课程。
那些知识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应付高考的文科绰绰有余。
但是政治、历史、数学这三门……
许哲苦笑着摇了摇头,数学那玩意儿忘得比白豆腐还干净,公式定理什么的,简直是天书。
看来,得赶紧去书店弄些复习资料。
临时抱佛脚,也得抱得稳当些,中州大学,他势在必得!
……
开车一小时来到市立图书馆。
这里旧书香混杂着淡淡的油墨味,倒也让人心静。
许哲在辅导书区域转悠了半天,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般的公式符号,和文科重点知识,他只觉得头大如斗,根本无从下手。
他摸出诺基亚3210,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他已经背下来的号码。
“婉君,是我,许哲。”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
电话那头传来年婉君清悦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和好奇。
“许哲?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嗯,”许哲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门见山。
“我想买点高考数学、政治历史的复习题集,我对这方面不太懂。”
“我也是准备考文科,你能不能帮我参谋参谋,推荐几本?”
年婉君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她轻快的笑声。
“噗嗤,你也会有求人的时候啊?行啊,这有什么难的。”
她略一沉吟,便爽快应下,“你等一下,我给你想想。”
片刻后,她细致地报出了一连串书名。
“刚刚我说的这些书是必备的,另外,中州一中和附中每年都会出几套内部的模拟试卷,含金量很高,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弄到……”
“你先把市面上能买到的合集试卷刷刷看,打好基础最重要。”
“好的婉君,我就不说谢谢了嗷!”
许哲把书一本本找到抱在怀里,嘿嘿一笑。
“谢什么,我现在,只期盼你考上中大!”
年婉君的声音带着鼓励。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破旧的筒子楼镀上了一层虚幻而温暖的金色。
许哲埋首在堆得像小山似的试卷堆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眉头紧锁。
三张数学试卷刷下来,他只觉得脑细胞死伤无数。
厨房里,孙晓茹系着围裙,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准备晚饭。
锅铲碰撞声,和饭菜的香气和油烟味混合在一起,充满了这个时代特有的市井生活气息。
“晓茹妹子,在家忙着呢?”
院子里传来一个略显尖细、却又刻意带着热络的女声。
孙晓茹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见来人,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哎哟,是张大娘啊!快进来坐,快进来坐!刚买了新鲜的苹果,可甜了,你快尝尝!”
这张大娘,是院里少数几个跟孙晓茹只算说得上话的邻居。
只是孙晓茹热情,看见她主动打招呼,就热情招待着。
张大娘提着一小篮子看起来就不怎么新鲜、甚至有些蔫巴巴的水果,一摇三晃地进了屋。
那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却不住地往许哲这边瞟,又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屋里屋外。
孙晓茹热情地招呼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张大娘终于按捺不住,拉过孙晓茹的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
“晓茹妹子,我今天来啊,是特地来给你家丹丹做个媒的!”
许哲刷题的动作微微一顿,耳朵却悄无声息地竖了起来,捕捉着客厅里的每一丝动静。
孙晓茹明显一愣,“哦?张大娘要给丹丹介绍谁家的好小伙儿啊?我们家丹丹也确实到年纪了。”
张大娘见有门儿,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那可不是一般人!是我一个远房侄儿,在煤矿公司当小老板呢!”
“今年二十八,家里条件好得不得了,几代都吃不完的家财万贯!”
孙晓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眉头也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二十八?那可比我们家丹丹大了足足八岁呢……这个,年纪是不是大了点?我们暂时还不太考虑这么大的。”
“哎呀,晓茹妹子,你这话说的就外行了!”
张大娘立刻不依不饶,身子凑得更近,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孙晓茹脸上了。
“年纪大点才会疼人!我跟你说,我那侄儿,人老实本分,话不多,跟你家丹丹那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性子,那叫一个互补,正般配!”
“呵。”
许哲放下手中的钢笔,缓缓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弄。
“张大娘,这话可就有意思了,您这位‘家财万贯’的远房侄儿,究竟是给了您多少好处,让您这么不遗余力地跑来牵线搭桥?”
张大娘被他这冰冷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脸上堆砌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干咳一声,强自镇定。
“小哲,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大娘我这不是看丹丹也到了年纪,一片好心嘛!”
“好心?”
许哲挑了挑眉,语气中的嘲讽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