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自己僵硬的脖子,感觉骨头都快断了。
角落里,周叙白搭在懒人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滑到鼻梁的眼镜被他下意识地扶正,他缓缓睁开眼,幽深的视线在昏暗的事务所里扫了一圈,迅速完成了对当前环境的信息采集。
而林默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
他其实醒得更早。
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在叫嚣着抗议,酸痛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脑袋也因为长时间的劣质睡眠而阵阵发胀。
他没有动,只是靠在冰冷的老板椅里,透过那道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惨状”。
他的视线越过横七竖八的兄弟们,最终落在那个在自己工位上,戴着耳机,敲击键盘的身影上。
孙晓。
她甚至贴心地给每个人都盖上了毯子。
林默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靠谱。
这是他对孙晓一贯的评价。一个好的行政,能让一艘战舰的后勤安稳无虞。
“默哥,你醒了!”
陆衡终于发现了他,从沙发上蹦起来,光着脚就要往他这边冲。
林默推开门走了出来,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得不忍卒睹,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透着一股宿醉般的颓废,但那双眼睛,却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明。
他没理会咋咋呼呼的陆衡,径直走到了孙晓的工位前。
孙晓摘下一边耳机,立刻站了起来。
“默哥。”
林默用下巴点了点外面那几个东倒西歪的人,嗓子有些发干。
“他们吃东西了没?”
孙晓快速地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然后回答。
“还没。默哥,现在十一点四十了,我正准备去吃午饭,过来是想问问你们……”
她的话说得很委婉,留足了余地。
林默点了点头,打断了她的话。
“行。出去吃。”
他转身,目光扫过沙发上的“尸体”,决定亲自执行唤醒服务。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罪魁祸首陆衡。
林默没说话,只是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沙发。
“起床,吃饭。”
“啊……让我再死一会儿……”陆衡发出一声呻吟,重新瘫了回去。
“有肉。”林默言简意赅。
“腾”的一声,陆衡原地满血复活,眼睛里都冒着绿光。
“哪儿呢?什么肉?”
搞定一个。
林默走向角落里的周叙白。
周叙白已经自己坐直了身体,正在整理衬衫的袖口,动作一如既往的从容,仿佛刚才蜷成一团睡觉的人不是他。
“老周。”林默叫了一声。
“嗯。”周叙白推了推眼镜,点点头,表示收到。
搞定第二个。
最后,是靠在一起的陈麦和林浅。
林默的脚步放缓了。
他看着陈麦那张依旧紧绷的侧脸,和林浅睡梦中都微微蹙起的眉,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柔和。
他没有用任何粗暴的方式,只是伸出手,在陈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陈麦,醒醒,吃饭了。”
陈麦的身体猛地一震,瞬间睁开了眼。那是一种混杂着警惕和茫然的眼神,在看清是林默后,才缓缓松弛下来。
他的动作吵醒了林浅。
林浅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事务所里的人都站了起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
“吃饭。”陈麦开口,只说了两个字,然后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早已麻木的半边身子。
五分钟后,一群衣衫不整,形象邋遢的男男女女,站在事务所的洗手间外面面相觑。
“我这身衣服没法见人了。”陆衡第一个崩溃,他指着自己那件皱巴巴的名牌衬衫,和沾满泥点的裤子,哀嚎道,“我高大帅气的形象啊!”
周叙白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用水梳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发型,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放心,你本来也没有。”
陆衡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最后,众人只是简单地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在林默的带领下,离开了事务所。
当电梯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时,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前台那位保安队长,在看到这支“丐帮长老团”的时候,手里的枸杞茶都忘了喝,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这是404的那些神仙?
怎么几天不见,像是去参加了一场世界大战刚回来?
林默无视了周围所有的视线,双手揣兜,走在最前面。
“吃什么?”他问。
“肉!我要吃肉!能大口吃的那种!”陆衡跟在后面,恶狠狠地宣布。
“附近三个街区外,有家新开的湘菜馆,主打剁椒鱼头和农家小炒肉,网上评分4.8。”周叙白掏出手机。
“就它了。”林默一锤定音。
湘菜馆里,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辛辣的香气混合着饭菜的热浪,扑面而来,将他们身上那股从乡下带来的,混杂着悲伤和泥土的气息,瞬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股浓烈的人间烟火气,让所有人都有些恍惚。
林默要了个包厢。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几人身上的那股疲惫感又重新翻涌了上来。
陆衡抢过菜单,活像个饿了三天三夜的难民,手指在菜单上疯狂点戳。
“剁椒鱼头,要最大的!农家小炒肉,双份!毛氏红烧肉!匪徒猪肝!干锅肥肠!再来个……”
“点个蔬菜。”林浅在一旁小声提醒。
“哦对,来个清炒时蔬!”陆衡大手一挥,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先上这些,不够再加!米饭按人头,先上十碗!”
服务员拿着菜单,用一种看勇士的眼神看着他们,飞快地退了出去。
很快,茶水和米饭先送了上来。
没有人说话,各自倒茶,盛饭。
陈麦默默地给林浅盛了满满一碗饭,又把茶杯推到她手边。
林默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重新高速运转。
谢广坤的案子,晾了这么几天,火候应该差不多了。陆衡那个电话,估计已经让那位供暖集团的董事长体会到了什么叫社会的参差。
是时候,收网了。
律所要运转,大家要吃饭,悲伤不能当饭吃,但钱可以。
没什么比一场漂亮的胜仗和一笔丰厚的律师费,更能让这群被掏空了的家伙们重新振作起来。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
一股霸道的,混合着极致鲜辣和豆豉浓香的气味,轰然炸开。
“您好,剁椒鱼头来了!”
服务员端着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盘,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中央。
那鱼头被满满的红色剁椒覆盖,热油“滋啦滋啦”地响着,浓郁的汤汁在盘底翻滚,白色的鱼肉若隐若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道菜牢牢吸引。
陆衡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他第一个举起了筷子。
“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