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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晋王的小算盘

    天幕幽光流转,将奉天殿内那冰火交织的诡异氛围凝固。

    勋贵们的悲观叹息、吕氏扭曲的狂喜、徐妙云冰雪般的沉静、朱元璋的失魂落魄、朱棣的沉默如山……

    所有情绪,都被天幕那冰冷的金属音再次牵引,投向那场孤军奋战的靖难之役中,另一个被忽略的角落——其他藩王,尤其是实力尚存的二代藩王们,究竟在想什么?

    画面聚焦:太原,晋王府。

    年轻的晋王朱济禧(朱棡之子,未来的晋王),端坐书案之后,面容沉静,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冷酷的清明。他面前摊开的是关于北平燕王起兵“清君侧”的檄文和朝廷措辞严厉的邸报。

    天幕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读心术,将这位二代晋王内心最隐秘的盘算,赤裸裸地剖析在洪武君臣面前:

    【晋王朱济禧,观天下变局,心如明镜。】

    【其思曰:】

    【“秦晋燕,三强藩也。然今秦晋二王薨。”】

    【“然,无论建文胜,抑或燕王胜……”】

    【“削藩!削藩!削藩!!”】

    【“此乃大势所趋,绝不可逆!”】

    【“建文胜,其为帝,削藩之刀更利!周齐代湘岷诸王下场,便是前车!”】

    【“燕王胜?”朱济禧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吾那四叔,何等雄才?何等刚愎?何等……记仇?”】

    【“他若登基为帝……”】

    【“岂能容我晋藩这等手握重兵、坐镇太原的强藩存在?!”】

    【“届时,削我藩、夺我兵、圈我于高墙之内,只怕比建文……更狠!更绝!更不留余地!”】

    【“晋藩……又当不了天子!”】

    【“既如此……”】

    【“何苦趟这浑水?”】

    【“坐山观虎斗,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任他叔侄杀个天昏地暗……”】

    【“我自……巍然不动!”】

    冰冷、清晰、充满赤裸裸利益算计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奉天殿每个人的耳膜!尤其是最后那句“爱谁谁”,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与不屑,更是如同重锤,砸得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御阶之上,传来一声玉器碎裂的刺耳声响!

    朱元璋猛地将手中紧握的九龙玉带扣狠狠砸在地上!价值连城的宝玉瞬间四分五裂!他脸色铁青,须发戟张,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天幕上朱济禧那“冷眼旁观”的算计模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混账!孽畜!!”

    “算……算盘珠子都崩到咱脸上了!!”

    “削藩?!削藩?!!”

    “咱……咱封你们为王!赐你们护卫!给你们尊荣富贵!是要你们拱卫大明!守望相助!!”

    “不是让你们……让你们像市井商贾一样!拨拉着算盘珠子!算计得失!冷眼旁观亲叔伯赴死!!”

    “血脉呢?!亲情呢?!《皇明祖训》的大义呢?!”

    “都喂狗了吗?!!”

    帝王的咆哮充满了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和无尽的悲凉!他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他倾注心血设计的藩王制度,他赋予子孙的尊荣与责任,在现实冰冷的利益算计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视若珍宝的“血脉藩屏”,在子孙后代的眼中,竟成了需要精打细算、权衡利弊的负担?!

    然而——

    咆哮过后,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朱元璋淹没。

    他颓然地靠回御座,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愤怒依旧在胸中燃烧,但朱济禧那冷酷的分析,却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真相。

    “似乎……似乎……就是这么回事儿啊……”朱元璋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信仰崩塌后的迷茫,“允炆赢了要削藩……老四赢了……难道就不削藩了吗?”

    “他朱棣……能容得下太原城里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侄子晋王?”

    “容得下其他藩王?”

    “咱的《皇明祖训》……咱的‘清君侧’……”

    “到头来……”

    “不过是……他们叔侄相争的……一块遮羞布?”

    “咱……咱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巨大的自我怀疑和幻灭感,让这位刚强的帝王瞬间苍老了十岁。

    勋贵席上,韩国公李善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老眼第一次带着一丝……并非嘲讽,而是极其复杂的、近乎怜悯的目光,投向皇子席上那个脸色同样难看、方才还被父皇怒骂“废物”的晋王朱棡!

    “晋王殿下……”李善长苍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朱棡和周围勋贵的耳中,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苍凉,“令郎……心思缜密,深谙自保之道啊……”

    “虽……格局小了些,只计一藩一地之得失……”

    “然……”

    “此等冷静……此等……无情……”

    “在如今这局面下……倒也算得上是……小聪明了。”

    “至少……能保全晋藩一脉……”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比起那些被削、被废、被逼死的亲王,比起那个正在北平提着脑袋玩命的燕王,朱济禧这种“冷眼旁观、爱谁谁”的态度,反而是最安全、最“明智”的选择!虽然……这种“明智”,充满了对血脉亲情的背叛和对王朝大义的漠视。

    朱棡听着李善长的话,再想想天幕上儿子那番冷酷的算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既惊愕于儿子竟有如此心机,又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耻和愤怒。

    他下意识地想驳斥,想怒骂儿子不念亲情,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驳理由!未来的局面……似乎真如儿子所言?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整个奉天殿,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彻骨寒意的死寂。

    方才还在为朱棣三日定乾坤而惊叹,为诸王懦弱奔逃而鄙夷,为靖难孤军而悲观的勋贵文武们,此刻心中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明悟。

    “原来……如此……”

    “道理……竟是这般简单……”

    “只是……不讲出来,谁能懂呢?”

    “什么血脉相连?什么藩屏帝室?什么《皇明祖训》?”

    “在赤裸裸的皇权威胁和自身存续面前……”

    “都……不堪一击!”

    “晋王世子看得透啊……”

    “旁观……才是唯一的生路!”

    “晋王(朱棡)……倒真是……养了个‘明白’儿子……”一位勋贵低声感慨,语气复杂难明,既有对朱济禧现实的认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魏国公徐达浓眉紧锁,缓缓摇头。他看向天幕上朱棣那孤悬的旗帜,再看看御座上失魂落魄的朱元璋,心中一片冰凉。

    朱济禧的算计,彻底撕碎了朱元璋精心构建的藩王制度最后一块遮羞布!

    什么拱卫?什么守望?在至高皇权和自身安危面前,亲情与大义,脆弱得如同薄纸!

    老朱所做的一切——分封皇子、留下祖训、赋予兵权……此刻看来,都如同一个巨大的、注定崩塌的幻梦!是彻头彻尾的……白费心机!

    曹国公李文忠也深深叹息:“上位……终究是……想得太好了。人心……岂是祖训所能禁锢?尤其是……涉及到那把椅子的时候……”他未尽之语,充满了对朱元璋理想主义设计的无奈与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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