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在吞噬病患!”端木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清冷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丝震惊,“若此疫真能通过接触甚至……吞噬传播,那……”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个自我传播、自我放大的死亡循环,可能已经在魔物阵营中悄然开启!
所有的观察记录、阴阳家的能量感知报告,以及墨家弟子冒险拍摄回来的(利用小孔成像原理制作的简易相机)魔物异常状态的图像,被整理成一份详尽的报告,呈送到了嬴政、蒙恬以及核心将领和百家首领的面前。
当那份报告被逐一传阅,当那些清晰的描述和间接的证据摆在眼前,指挥所内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那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被巨大可能性冲击后的失望。
蒙恬深吸一口气,看向方铭,目光锐利如鹰隼:“方先生,依你之见,此‘疫’,可用?”
方铭迎上他的目光,斩钉截铁,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指挥所内:
“初步证实,可行性极高!这或许将是我们打破僵局,乃至……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
呈送上去的报告,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惊雷。证据链相对完整,猜想大胆却并非无的放矢,尤其是阴阳家关于魔物生命气场出现“杂音”和“污秽”的佐证,为方铭的微观发现提供了宏观看似玄妙却极具分量的支撑。
然而,当方铭在御前军事会议上,正式提出那个被命名为“瘟癀”(取瘟疫与灾祸之意)的计划——即系统性地培养、提纯致病菌株,并利用特制装置将其投射至魔物控制区,引发大规模瘟疫时——整个指挥所内依旧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激烈的争议。
“荒谬!”一位资历极老、出身传统将门的将领率先拍案而起,他脸色涨红,须发皆张,“两军对垒,自当凭将士勇武,军械精良,堂堂正正决胜疆场!此等行径,利用污秽病气,与魔物何异?传扬出去,我大秦颜面何存?军心士气何在?!”他代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战争观念,认为战争应是力量与勇气的碰撞,而非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阴损手段。
另一位负责军纪法的文官也蹙眉道:“陛下,此计虽看似有效,然疫气无眼,若控制不当,随风反向飘回我内城,或污染水源,岂非未伤敌,先伤己?届时军心溃散,不攻自破矣!”他的担忧非常现实,关乎操作的可行性与潜在的反噬风险。
就连蒙恬,在最初的震撼过后,也面露凝重之色:“方先生,此计……确实匪夷所思,若能成功,自是奇功一件。然,其效究竟几何?能否真正动摇魔物根基?若激怒魔君,引来其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我等能否承受?”他考虑的是战略层面的风险与收益平衡。
质疑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对传统的坚守以及对风险的忌惮。方铭站在中央,承受着各方目光的压力,有怀疑,有审视,也有如盖聂、端木蓉等少数人沉默的支持。
他没有急于反驳,而是等到议论声稍歇,才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端坐于主位、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嬴政身上。
“陛下,诸位将军,大人。”方铭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我深知此议惊世骇俗,有违常伦。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等面对之敌,非是人族内战,乃异界入侵之魔物,意在亡我种族,毁我文明!与此等存在,何谈仁义,何论手段是否光明?”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至于颜面与士气,方铭以为,守住脚下之地,保住身后之民,让将士们活着看到胜利的曙光,才是最大的颜面,最盛的士气!若拘泥于形式而坐视破城之祸,那才是真正的尊严扫地!”
他转向那位担忧反噬的文官:“李大人所虑极是。疫气控制,确为计划关键。正因如此,才需集百家之力,周密部署。医家可筛选致病于人轻微、于魔致命的菌株;公输家可设计密封投射装置,确保在敌区释放;道家、阴阳家更可绘制符箓,引导风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束缚、延缓病菌扩散,确保其作用于目标区域。此非盲目泼洒污物,乃精准之‘投毒’!”
最后,他看向蒙恬:“蒙将军,魔君是否报复,非我能控。但我可以肯定,若此计成功,其大军根基动摇,内部生乱,即便它想报复,其力度与组织性也将大打折扣!此乃攻其必救,乱其根本的‘釜底抽薪’之策!继续僵持,我军粮草兵员日蹙,而魔物孵化虽慢,却仍在持续。长久来看,于我军更为不利。唯有行此奇招,方能打破僵局,争得一线生机!”
方铭的话,条分缕析,既有对质疑的正面回应,也有对战略形势的冷静判断。他并未贬低传统的勇武,而是将这场战争提升到了文明存续的维度,赋予了“瘟癀计划”以必要的正义性与紧迫性。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嬴政身上。这位帝国的掌控者,指节轻轻敲击着鎏金的扶手,深邃的目光掠过每一张面孔,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守旧者的愤怒,务实者的担忧,也看到了方铭眼中那份基于理性与数据的疯狂,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可能颠覆战局的巨大潜力。
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
良久,嬴政缓缓起身。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此刻却仿佛撑起了整个苍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金铁交鸣,在指挥所内回荡:
“非常之敌,当以非常之策御之。”
他目光如炬,直视方铭:“方铭。”
“臣在。”方铭躬身。
“朕,准你所奏。”嬴政的声音斩钉截铁,“‘瘟癀计划’,由你全权负责!帝国上下,诸子百家,凡所需人员、物资、权限,皆由你调配!蒙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