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雁荷被杜知知这冷静的反问噎了一下,但随即梗着脖子。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位老人家和这位受伤的同志难道不是证据?他们声泪俱下的控诉难道是假的?杜知知同志,请你正面回答!你是否认识他们?他们是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和弟弟?”
“不认识。” 杜知知斩钉截铁,眼神坦荡无畏,“我姓杜,我的父亲是一名军人。这两个人,今天的行为,是受人指使的恶意诽谤和敲诈!秦聿同志刚才的行为,是制止犯罪,保护家人!
桑记者,你如果真想了解真相,而不是为了博眼球制造噱头,就应该去派出所了解情况,而不是在这里堵门,进行不负责任的煽动!”
杜知知的逻辑清晰,态度强硬,一时间竟让桑雁荷有些语塞。周围的议论声也变了风向,不少人开始对桑雁荷指指点点。
桑雁荷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让她放弃这个爆点新闻是绝对不可能的!她眼珠一转,立刻换了策略,对着镜头,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观众朋友们!大家看到了!现在情况很复杂!一方是声泪俱下、受伤流血的‘弱势父亲和哥哥’,一方是高高在上、出手伤人的有钱人!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难道亲情在金钱和地位面前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
我们作为媒体,有责任挖掘真相!
秦聿同志,杜知知同志,既然你们说他们是诽谤敲诈,那敢不敢让我们进去,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调解一下?
让这位老先生和这位受伤的同志也说说他们的苦衷?让大家看看秦家的态度?是仗势欺人,还是真的问心无愧?”
她这番话,看似公正,实则恶毒无比。把高家父子塑造成了“弱势受害者”,把秦聿和杜知知架在了“仗势欺人”的火上烤。
如果秦聿拒绝,那就是心虚;如果同意,就是把脏水和麻烦引进家门,正中她下怀!
秦瑞秦珊在后面听得火冒三丈,这记者太无耻了!
秦聿眼神冰冷地看着桑雁荷,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就在桑雁荷以为秦聿会暴怒拒绝时,秦聿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冰冷、极其危险的弧度。
那笑容让桑雁荷心里莫名一寒。
“调解?” 秦聿的声音平静无波,“好啊。既然桑记者这么有‘职业精神’,非要挖掘‘真相’,那我们就来‘调解’。”
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秦家那洞开的大门。
“请进。高旺喜,还有躲在外面的高长顺都带进来。让这位桑记者,好好看看,我们秦家的‘态度’。”
桑雁荷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么顺利!
她得意地瞥了一眼还想劝阻的摄像师老李,低声斥道:“看见没!我就说有钱人最讲究体面!他们怕舆论!赶紧跟上!拍仔细点!这可是独家大料!”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一战成名,升职加薪的场面。
老李无奈,只能扛着机器跟上。
一行人被带到了秦家西侧一处雅致的花厅。
雕梁画栋,古董摆设,名贵花草,无不彰显着顶级豪门的底蕴。
桑雁荷看得眼睛发直,贪婪地打量着一切,还不忘对着镜头低声解说:“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进入了秦家的会客花厅,大家可以看到,这里的环境非常优雅……呃,那位同志,麻烦你轻点,别弄脏了地毯……”
她看到被警卫粗暴扔在地上的高旺喜,不满地皱眉。
高旺喜还在哼哼唧唧喊疼。
秦聿看都没看高旺喜,仿佛他只是一块垃圾。他对着跟进来的一个穿着素雅旗袍、气质沉稳的管家吩咐。
“吴妈,带这位‘苦主’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服。既然桑记者要拍‘调解’,总要让他们‘体面’一点上镜。顺便,给他那只手简单处理一下,别让桑记者觉得我们秦家苛待‘客人’。”
“是,少爷。”
吴妈面无表情地应下,眼神扫过高旺喜时,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示意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佣上前,几乎是架着高旺喜,以及躲在一旁战战兢兢装死的高长顺,离开了花厅。
桑雁荷被秦聿这“周到”的安排弄得有点懵,但很快又自我安慰:肯定是怕他们太狼狈上镜影响秦家形象!有钱人就是虚伪!
佣人奉上热茶,桑雁荷端起那精致的白瓷茶杯。
闻了闻茶香,眼睛一亮,立刻招呼老李,“老李,快闻闻!这茶香!绝了!肯定是好茶!”
她小啜一口,故作陶醉状,“嗯……醇厚回甘,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大红袍吧?”
她看向旁边垂手侍立的年轻女佣,带着优越感问道:“小姑娘,这茶……是不是大红袍?”
小翠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板无波:“这是武夷山九龙窠母树大红袍,今年的新茶。家里待客都用这个。” 说完,微微躬身,退到一旁。
桑雁荷举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果然是茶楼里138一杯的大红袍?秦家待客都用这个?!她感觉手里的茶杯烫得吓人。
老李在一旁,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待客都要用高级货的人家,蠢女人要闯大祸啊!
哪想到桑雁荷脸上越发得意起来,她端着茶杯冲着老李晃了晃:“你看!我就说嘛!要不是我坚持要进来调解,你能喝到这么名贵的茶?跟着我,长见识了吧!”
老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花厅里只剩下桑雁荷、老李和两个如同雕像般侍立在角落的佣人。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那座古董西洋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高家父子被带走后,秦聿、杜知知、秦瑞秦珊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踪影。
桑雁荷一开始还端着架子,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问哪些刁钻问题,如何引导高家父子说出更劲爆的内容。
她甚至拿出小本子,煞有介事地写着“采访提纲”。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
花厅里依旧只有她和老李,以及那两个面无表情、如同背景板一样的佣人。
那杯曾让她炫耀的母树大红袍,早已凉透,喝在嘴里只剩下冰冷的苦涩。
桑雁荷坐不住了。她开始频繁地看表,焦躁地用指甲敲着红木桌面。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佣人的注意。
“那个,小姑娘?” 她对着刚才回话的小翠,努力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请问,秦聿同志和杜知知同志,还有那两位当事人…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我们这调解,还要等多久?”
小翠微微躬身,脸上是训练有素的、毫无破绽的礼貌微笑:“主人的行踪,我们没有资格过问。请您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