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叫军军和花花告诉家属院只要手动发动机灯加一灯罩,会亮很多,那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家属院被人告过。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吸取教训,干脆告诉一声,却忘记了,这个岛是团驻军,而这个团的团长是小叔。
当晚上,一家家送一碗菜来的时候,他们是不知所措的。
王德利摸了摸王小小头:“一件事在不同环境中,问题的呈现就不同,你们以前家属院人多是非多,你爹在那家属院,上头都是官大一级,而这个岛,我是总指挥,这种问题都不是问题。”
贾招娣说:“岛上就这么多人,送来菜这么多,我们把菜搬到前面的大路上,我去喊人一起来吃。”
王小小和贺瑾看着他们行动。
贺瑾这一年多都和王小小在一起,他们的大院是个小社会,五湖四海的人们,“姐,这里真好,我们的大院是在复杂、竞争性的环境。这里简单、同质化的环境”
王小小:“小瑾,这里没有我们的理想和发展,这里不是我们的路,这里不适合我们,军军倒是适合。”
“那把军军都在这里?”
“如果大伯不调去雪域高原守边防,还是北方军区,我的确动了让军军留在岛上的想法。”
很快就在那条通往码头的大路旁,拼凑出了一条长长的、琳琅满目的餐桌。
清蒸海鱼的鲜甜、辣炒蛤蜊的咸香、葱油螃蟹的浓郁,甚至还有不知哪家端出来的一盆金黄的炒鸡蛋,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极其独特而温暖的烟火气。
军军早已按捺不住,被一个嫂子笑着塞了个大螃蟹在手里,正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冲他们挥舞蟹钳。
夕阳的余晖给每个人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笑声、招呼声、碗筷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简单,直接,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和阴霾
她确实觉得,这里像极了书里写的那个“世外桃源”。与世隔绝,人心淳朴,共享所有。
贾招娣端着一碗堆得尖尖的海鲜炒饭过来,硬塞到王小小和贺瑾手里,脸上是爽朗的笑:“快吃!愣着干啥?咱这儿别的不说,管饱!”
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用力地嚼着,然后对贾招娣露出一个很少见的、带着真切暖意的笑容:“嗯,真香!”
来到这里第五天,中午,就听到广播,说台风天要来,做好准备。
王小小皱眉:“小叔,台风天要来,我和小瑾走不了吗?”
王德利摇头:“去准备行李,等下补给船会提前来,你们直接走。”
“军军,你和不和我们去看你爷爷。”王小小喊道
王继军摇头:“爷爷说了,叫我不要去,留在你身边或者族里。”
速度很快,这几天晒干的海货,全部打包,去了打了证明,毕竟手里拿了三四十斤的干海货,没有证明,被查到,还以为投机倒把呢!
王德利看着王小小的军用包裹,无语道:“小小,你去雪域高原看五哥和大哥,你就带了军装常服,你的脑子呀!”
他看着两人都鞋子,还成穿的是军用鞋子。
他动作很快拿了两件旧棉服和棉裤,塞到背包里。
王德利急吼吼的说:“那里白天中午是二十度,到了晚上可能就零度。”
他又转头对王雅说:“小雅,把你藏的香烟全部放到小小的包里,这个是硬通货,最适合走长途人情了。”
王小小打开贺瑾的包,没有说话。
王德利眼睛直了,大前门、牡丹、华子,就连本地的利群都有,还有茅子和大白兔奶糖。
王德利刚要开口嚎叫。
王小小把华子丢给他一包:“别叫了,我们王家男人看到华子就走不动似的,丢人。”
王德利期期艾艾看着茅子,小声嘀咕:“王家男人看到茅子也走不动路。”
王小小可不纵容:“小叔,茅子是给大伯做。药酒膏的,你想都不要想。不过我回来,尽量给你带汾酒。”
没有想到,小叔不嚎叫了,但是承承看到大白兔奶糖,动作多快,仗着王家特有的力气,把贺瑾推开,一把把大白兔奶糖抢走。
王承承得手后,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呲溜一下就钻到了他爹王德利的身后,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小手死死攥着那包糖,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宣布主权:“我的!糖糖!”
贺瑾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一个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的天才,居然被一个一岁多的小豆丁用蛮力抢劫了?!
王小小看着这一幕,面瘫脸终于裂开了一条缝,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她先是扫了贺瑾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你也有今天”,然后才把目光投向那个“小土匪”。
王德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一把将身后的儿子捞起来,扛在肩上:“哈哈哈!好小子!有我老王家的风范!下手快、准、狠!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贾招娣哭笑不得,上前轻轻拍了下儿子的屁股:“你个讨债鬼!怎么敢抢哥哥的东西!快还给瑾哥哥!” 说着就要去拿他手里的糖。
王承承哪里肯依,小身子扭成了麻花,把糖死死抱在怀里,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嚎啕大哭,眼泪汪汪地看着王小小,仿佛她才是能主持公道的人。
王小小走上前,没理会哭闹的承承,反而先问贺瑾:“没事吧?”
贺瑾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了平静,只是看着承承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小型生物的危险等级。
王小小这才看向承承,朝他伸出手,语气平静无波:“拿来。”
没有提高声调,也没有任何威胁的表情,但王承承扭动的动作瞬间停了,瘪着的嘴也忘了哭,只是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姐姐。
王小小继续道:“糖,全部。给你留两颗。”
王德利在一旁帮腔,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对对,听姐姐的!快上交!”
王承承看看爹,又看看姐姐,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对姐姐的“敬畏”战胜了对糖果的占有欲。
他委委屈屈、慢吞吞地,把大白兔奶糖从紧紧攥着的小手里抠出来,放到王小小的掌心,小脸上都是割肉般的痛苦表情。
他果然紧紧看着大白兔奶糖,眼巴巴地看着王小小,像是在确认协议。
王小小没再逼他,把收回来的糖递给贺瑾,然后对递给他两颗说:“吃完糖漱口,不然牙会掉光,以后什么都吃不了。”
王承承似懂非懂,但听到“吃不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赶紧把一颗糖塞进嘴里,生怕下一秒就没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补给船的汽笛声也从码头方向传来,催促着离别时刻的到来。
王小小背起被小叔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最后揉了揉军军的头。
“花花,麻烦你多照顾红红军军了。半夜不许去赶海,过半个月我会来接你们。”
“老大,放心吧!我们有数的。”
又看了一眼这个短暂给予她“桃源”错觉的海岛,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坚定。
“小瑾,我们走了。”
王德利送王小小到了码头,“小小,来小叔的岛上,不走了好不好。”
王小小抱着小叔:“小叔,你要乖一点,把承承教好,不许承承接触他的外公外婆。”
王小小和贺瑾上了船,老实待在内仓,看到内仓有家属院的人,看样子岛屿不止一个。
王小小看着贺瑾又睡着了,看样子这小子晕船。
到了码头,王小小看到了班车,拉着贺瑾跑上来班车。
居然有售票员,她背着一个帆布票袋,里面装有各种面值的车票和夹板。
上车后,售票员会售票、撕票,给乘客一张相应票价的小票作为凭证,并且负责提醒站点。
贺瑾和她说了去火车站,贺瑾交了一角钱,拿着票。
售票员居然把坐在老弱病残位置的中年男人叫起来,给她和小瑾坐。
好神奇呀!上辈子没有遇到过。
到了火车站,他们讲啥,听不懂。
贺瑾跑上跑下,最后居然是买了一张卧铺就行了,贺瑾居然不用买票,贺瑾现在也不矮了136厘米了。
王小小担忧道“这样可以吗?”
贺瑾眨眼:“没有关系的,首发是甬城出发,火车上的乘务员都是甬城人,卖票的阿姨说了,我蹲一下不到一米二,有乘务员问起,叫我讲方言就行,一般不会拦。”
王小小看着火车票到武城,出发时间是9点。
时间还早,王小小拉着贺瑾去了国营饭店,这里的国营饭店,有收银员,她要了两碗肉丝咸菜年糕汤。
收银员是年轻的姐姐,普通话很流利:“小妹妹,买一碗就行了,我们的年糕汤很大碗的。”
她就只收了一碗的钱。
她又用甬城话和厨师说了一句。
贺瑾小声说“刚刚的姐姐和厨师说两个孩子来吃,多煮点。”
王小小听到后,对甬城有了很多的好感,也更加不好意思说要两碗。
两人坐在长凳上,看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年糕汤端来。
两人吃着年糕,对于王小小来说,才三成饱,但是这个城市对孩子的宽容是她没有想到的。
咸菜年糕汤是她在甬城吃到的美食。
贺瑾走之前给了收银员两颗大白兔奶糖。
上了火车,没有一个乘务员指责他们只有一张火车票。
最后的后果,她饿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火车居然准点到了武城。
这个是大站,王小小怕贺瑾走丢,贺瑾坚决不让抱,王小小只能扛麻袋一样扛着贺瑾走出火车站。
大站,就是大城市,王小小一眼就看见国营饭店
王小小把贺瑾往长凳上一放,像卸下一个珍贵的但有点麻烦的货物,然后快步走到窗口。空气中弥漫着芝麻酱和面条的浓郁香气,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同志,两碗热干面!”王小小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昨晚那碗只能算垫了个底的年糕汤早已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