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在南京接见了申廷宣,保证了商人的诉求,也提出了希望,希望他维持推动淮扬商业的繁荣,有余力的情况下,多为家乡做点贡献。
这次单独接见,更多是个形式,表明申廷宣一个年轻的小商人也能走到御前。更是向天下商人证明,朱家天子没有任何要吃掉他们财富的意思。
是形式大于内容的一次接见,申廷宣个人比较关心的银元和贷款问题,甚至都根本没有涉及。朱慈炅没有秦商想象中那么重视这三千五百万,现在的大明皇帝还是比较值钱的。
朱慈炅的选择决策其实很简单。徽商最早投靠,但他不能让徽商一家独大。程隆泰和南北徐家勾连,朱慈炅也不能选他,他要保障其他勋贵的利益。
剩下的就只有秦商和晋商,但晋商天然给他的印象就不好,亢永进虽然不是八大蝗商,但也绝对和八大蝗商有勾连。
他的朱笔钦点在外间已经传出无数故事。
在商人们看来,最核心的就是秦商豁出去了,舍得投钱。其实这个数字,其他人再努努力,未必拿不出来,只不过,这个数字,建新城基本就啥利润了,极有可能赔本赚吆喝。
解决了大明开年第一个难题后,南京渐渐回归正常。
当然,有皇帝驻跸的南京本来就不太正常,财富、物资、人员疯狂涌入,如果不是传说中南京城里的三十万大军,南京城单单稳定就是巨大的难题。
是的,虽然新六卫在不断的裁兵、招兵,但传说中的兵力数字已经变成三十万了,并且在朝五十万的目标疯狂逼近。
工地上的工人都是咸鱼烂菜粥,想想新六卫吃什么,就知道南京城里根本容纳不了三十万人马。
南京已经开始破冰,北京依然寒霜如故,积雪甚至压断枯枝。
瑞王朱常浩咬牙封锁紫禁城时,北京快疯了。
黄立极当机立断召见顾肇迹,京营齐出,给曹鸣雷的部队来了个反包围。不过,曹鸣雷的天子剑印亮出来后,顾肇迹当场反水,反而把黄首辅困在了军中。
把不可一世的老黄差点气吐血,他很快分清了大小王,只是嘴里嘟囔。
“陛下这是干啥嘞?怎么能随便动刀子呢?”
来宗道闯宫问清朱常浩目的后,一言不发来接黄首辅,结果,黄首辅反而赖着不走了。这让顾肇迹下不来台,他果断解散京营,把黄首辅留给曹鸣雷的卫所军。
这个大阵仗让朝会都没有办法举行了,信王朱由检按剑拦在慈宁宫的路上。
“五叔,有本事从孤尸体上踏过去。”
瑞王朱常浩仰天长叹。
“大哥啊,你儿子孙子都不当人子啊!卫时忠、骆养性,先把这混蛋给孤拿下。收拾不了小混蛋,还收拾不了你不成。”
东厂的刘若愚和杨朝悄无声息的走到信王身后,信王的掌印太监王承恩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正要和朱常浩血拼的朱由检立即被二人抱住夺剑。
朱由检大惊。
“你们?”
刘若愚嘴唇靠近他耳朵,
“殿下,想想瑞王爷凭什么指挥得动我们,别给人当枪使。”
朱由检停止挣扎。
第二个挡路的是金吾右卫指挥使博平侯郭振民,但他瑟瑟发抖,因为司礼监也来了,全站在瑞王身后。
朱常浩想了一下。
“这样,王公公,刘公公和卫指挥随孤入慈宁宫,其他人暂时留在外面。”
郭振民让路。
张嫣端坐在慈宁宫大殿,手中握着短剑,身旁放着凤玺。
朱常浩施礼,张嫣冷笑。
“五皇叔欲窥大宝?”
朱常浩胖脸抖了抖,一脸无语,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递给李朝钦,李朝钦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日火印,连忙将宣纸递给张太后。
张嫣目光一凝,短剑掉落,胸口起复。
“这是什么?”
朱常浩双眼微闭。
“南京旨意。”
“区区一张纸?”
“区区一张纸,还有印。”
“哼,这不能伪造?你叫吾怎么相信你?”
“臣不能伪造。太后必须信。”
张太后感觉有些眩晕,喃喃开口。
“炅儿让你们干什么?”
朱常浩也是一声长叹。
“请太后、太妃和公主暂时移居慈庆宫三日。”
张太后感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落。
“是哦,有人说哀家的寝宫本应该是慈庆宫,南京终于有人说动皇帝了啊。好,我走。周尚宫,收拾东西,移宫!”
朱常浩摇摇头。
“皇上旨意,仅太后太妃和公主三人,刘公公说,可以加一个李公公。”
张太后身后的周尚宫脸色瞬间惨白,难道这是冲她来的啊。
张太后一愣,看了眼李朝钦,李朝钦脸色十分尴尬。该死的刘若愚,他还不如一起留下。
张太后又回头看了周尚宫和慈宁宫的其他人,一声冷笑。
“他们父子倒是很像,李朝钦,摆驾。”
朱常浩大冬天的汗水布满额头。
经此一事,瑞王府把内阁、朝臣、内廷、勋贵、亲王、太后得罪得干干净净,他朱常浩彻底沦为朱慈炅的一条看门狗。
堂堂亲王之尊,别说什么觊觎大位了,走到街上,都要迎风臭十里。
张嫣在偏殿接到段太妃,怀抱玉宁长公主,一起向慈庆宫走去。
慈宁宫正门见到对峙的锦衣卫和金吾卫,张嫣叹息一声,“郭侯退下吧。”
郭振民如蒙大赦,挥手让金吾卫散开,倒退中的铁靴在金砖上刮出刺耳响声。
张嫣大方穿过锦衣卫恭敬散开的道路,凤履碾碎道边的积冰,心中的憋屈难受简直无以言表。
她有恨,恨朱慈炅不是她生的,但她毫无办法。
孙太后废朱祁钰,朱祁钰本身都快死了,她还有亲儿子控制皇宫。她张太后就算有学有样发一份废帝制书,谁理她?内阁不会认,勋贵也不会认,最关键的,皇位她传给谁?
更气人的是,张嫣不仅动不了朱慈炅,她还必须为这个“大孝子”守住紫禁城,表演母慈子孝。说实话,真等到朱慈炅大了回京,两人远隔千里,哪里还有啥母子情分可言。
这是张嫣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但离得远了,才渐渐醒悟。
张嫣瞥了眼身边低头跟随的李朝钦。
“你是皇帝的人?”
李朝钦一头瀑布汗。
“奴婢是皇上的人,也是太后的人。”
张嫣冷笑。
“聪明人啊!朱慈炅为什么大动干戈,你知道吗?”
李朝钦低着头。
“皇上不在北京,可能北京有些人失了恭谨之心,皇上要敲打敲打。”
张嫣伫立片刻,眼眸微凝,很快便反应过来。
“拿母后来敲打别人,朱慈炅可真是纯孝帝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