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金山显然不想再听陈宏涛的建议,定下基调道:
“再说了,陆昭也不能一辈子钉在排长的位置上防汛,我们总要培养新人的。”
陈宏涛看着吕金山,义正言辞的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嘴巴一张话还没说出口——
“陈副官,不必多说了,我已经有决策。”
这下子陈宏涛无话可说,他与吕金山虽然是平级领导,但奈何对方背后靠山很大,自己一个人无法抗衡。
他只能行了个礼,随后离开办公室。
站长办公室内,只剩下吕金山手指敲击桌面的“笃笃”声,绿豆眼里透着精明与算计。
他要的就是让陆昭脱离一线,支开他跟张立科的关联。
昨天他们敢串联所有基层军官,明天这些人就敢架空自己!
张立科与陆昭不一样,作为中队长连级校官,正式任免、晋升或跨单位调动,最终决定权都需要通过上一级部门。
他只有建议权,无法像陆昭一样随意平调。
吕金山宁愿冒着汛期可能出一点小波折的风险,也要马上把陆昭驱离一线,就算把他丢去专案组也不是不行。
让陆昭脱离边防站不一定会得罪陈家,毕竟自己努力了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迫在眉睫的权力挑衅面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
傍晚的余晖透过窗户,给陆昭的办公室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张立科推开了陆昭办公室的门,象征性地在敞开的门板上轻敲两下,然后不请自入。
陆昭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灰黑色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短暂得像掠过的风,随即又垂下脑袋专注于处理文件。
似乎是边防站训练计划,接任当天就投入工作,这种执行力让人汗颜。
张立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道:“啧啧啧,陆参谋现在是蒸蒸日上,都开始坐办公室吹空调了。”
调侃的语调带着一丝审视,陆昭静坐办公桌后,眉宇间竟真有了几分掌权者的气势。
这小子真是一块砖,搬哪都好用。
陆昭对他的揶揄充耳不闻,只是拿起一份表格道:“张大队长,这两年我们站的考核标准有些低了。基本都是卡着道政局的最低标准来,只求过关,我觉得有必要提升一下部队质量。”
张立科神态略微凝固,随即拍着沙发扶手笑道:“你小子学得倒是挺快的,一下子就把梁飞那一套学过来了。”
“待会儿庆功宴,你要不要让他们给你敬酒,谁不来就扣他们绩效,这才显您参谋大人的威风不是?”
作训参谋职位本身没什么权力,但只要有吕金山支持,那么权力就能膨胀到统管所有部队的考核绩效。
吕金山拿这个职位来切割自己与陆昭很高明,说不准还打着收下当狗的算盘。
但以张立科对陆昭的了解,没给吕金山毙了都算陆昭对联邦一颗赤心了。
然而,陆昭的表情没有松动,一本正经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
张立科愣了几秒,他原本以为陆昭都学会开玩笑了,现在看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
以他的性子,好像也确实能干得出来。
“打住打住,你可别真搞这种。我们好不容易拉拢到基层军官,你搞这么一出这不是扯起大旗反自己吗?”
陆昭认真道:“兵不练就会钝,不能以求过关的心态练兵。你看我的加强排,不说能比得上特反和正规军,但也不算差。”
“训五十个人和一千个人能一样吗?”张立科无语道:“你这五十个人还是我当初精挑细选的好苗子,剩下九百多个兵都是来混的,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工作。”
联邦边防体系分军警两种,蚂蚁岭属于警,管辖区域每年顶了天就出现异兽十余次。
留在这里的人都是半个打工人,无法接受高压的军武生活。
加强排需要驻守第一线,直面糜野三江的威胁,所以才需要比肩正规军的素质。
“不说别的,你加强排的工资、生命补剂配额是普通士兵的两倍。你能说服上头,给全站一千多号人,都发双倍工资、配双倍补剂吗?”
张立科自己的基础工资比加强排士兵还低一千块。
“这个确实是个问题。”
就在张立科以为他终于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时,陆昭话锋陡然一转,道: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决定明天向组织部提议,为所有完成指标的官兵添加五百元的补贴。”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妙的弧度。
“我们站都吹上空调了,没道理不给兄弟们涨工资。希望张大队长替我,征求一下基层官兵们的意见。”
说完,他签下一份意见书推给张立科。
张立科回过味来,顿时恍然大悟。
单纯加训没人会喜欢,但加钱就不一样了。
这是在作训参谋职权范围,不算越权和扰乱秩序。至于吕金山同不同意不重要,只要陆昭能笼络到人心就足够了。
这小子一下子就把我之前说的吃透了。
这让张立科很意外,陆昭没有看起来那么死板,真让他上手段也挺狠的。
他问道:“你一上来就给吕金山上眼药,要是他还击怎么办?你一个作训参谋,很难斗得过他这个行政主官的。”
陆昭一如既往用平静坚决的语气说道:“把能挥出的拳打出去总是没有错的,输了也无所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就当积累经验。”
夜幕低垂,边防站附近小镇的大排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里是今晚庆功宴的场地,执勤连、机动连、支援连等边防一线军官们几乎悉数到场。
作为大队长的张立科,他在边防站待了十多年,基本上所有一线军官都是他提拔上来的。
也正如陈武侯,他在南海西道也有类似的人脉。
起初气氛还有些僵硬,随后张立科开始拉着人给陆昭敬酒。
“廖朗,梁超。”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廖朗和梁超,道:“还愣着干什么,今天大家伙能坐在这,都是因为陆昭。你俩平时不都喜欢作表率吗?今天带个头,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