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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账本不会说话,但人会害怕

    省委组织部的电话挂断后,肖锋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金属外壳被攥得发烫,指腹摩挲着屏幕边缘那道细小划痕——那是上周在档案室翻查张某资料时磕的。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来,在他膝盖的绷带上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像一道未愈的旧伤口。

    阴雨天里,那处枪伤总隐隐作痛,湿冷的空气仿佛渗进骨髓,可此刻,心跳如擂鼓,震得整条右腿都麻木了。

    门被敲响时,他正盯着桌上那页飘落在地的“张某”文件,纸角卷起,沾着一点泥灰,像是被人匆忙踩过又踢开。

    赵科的脸从门缝里探进来,额角沾着细汗,发丝黏在皮肤上,喉结上下滚动,左手还提着半凉的豆浆,杯壁凝着水珠,滴落在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关上门,背抵着门板,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走廊尽头的监控:“肖处长。”

    “刚在电梯里听见周部长跟张主任说,您的正式调令是去柳河村当第一书记。”

    肖锋的瞳孔微微一缩,耳膜嗡地一响,仿佛有根针从太阳穴刺入。

    柳河村他知道,南江市出了名的“烂摊子”——集体资产流失、扶贫资金窟窿、青藤会势力渗透,三任第一书记要么被挤兑走,要么被拖下水。

    但他面上只垂眼摩挲着膝盖的绷带,指尖触到纱布粗糙的纹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组织部的安排,我服从。”

    赵科急得直搓手,掌心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指甲边缘泛红:“您没听出来?这不是提拔!上回您查张某公司的事,早把有些人得罪死了——

    柳河村就是个流放地,等您把那滩浑水搅臭,正好借机……”他突然噤声,喉结动了动,像是吞下一句命案。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皱巴巴的便签纸,纸面带着体温,边角卷曲,拍在桌上时发出“啪”的轻响。

    “这是我从部务会记录里抄的,柳河村的‘特殊情况说明’。”

    便签上的字歪歪扭扭,蓝黑墨水洇开,像一群挣扎的蚂蚁,却刺得肖锋眉心发紧。

    他扫过“历史遗留问题复杂”“不宜安排重要干部”等字眼,指尖在“青藤会”三个字上顿了顿,纸面粗糙,摩擦着指腹。

    抬头时,他已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嘴角微扬,却没到眼底:“正好养伤。”

    赵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秒,呼吸放轻,突然重重叹了口气,那声音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这个总把“组织原则”挂在嘴边的小科员,此刻竟伸手扯了扯肖锋的衣袖,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指尖带着汗意。

    “您要是需要……”他又咽了回去,喉结一滚,抓起桌上的豆浆杯转身就走,杯底在桌面划出一道水痕。

    临到门口,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明早八点,我在部里侧门等您拿调令。”

    门“咔嗒”一声关上,锁舌咬合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肖锋展开便签纸,在“青藤会”下方画了个圈,钢笔尖刺破纸张,发出“嗤”的一声,墨点溅开,像一滴凝固的血,在桌面压出道浅痕。

    他想起三天前***发来的录音——“周梅就是个棋子,现在该弃了”,电流杂音里,那句话像刀片划过耳膜。

    原来这盘棋,早从四年前就开始下了。

    村民大会那天,柳河村村部的破电扇“吱呀”转着,扇叶积满灰尘,每转一圈,就抖落几粒灰絮,在斜照的阳光下如尘雾般飞舞。

    肖锋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布料贴着后背,已被汗水浸出一片深色。

    他瘸着腿走上土台时,木板“咯吱”作响,台下传来零星的嗤笑,夹杂着瓜子壳被咬碎的“咔嚓”声。

    老魏派来的联络员坐在第一排,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油亮的发梢沾着片草屑,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微黄的光。

    “各位乡亲。”肖锋翻开扶贫资金台账,纸页泛黄,边角卷曲,指尖停在“村级误工补贴”那页,故意皱起眉,嗓音低沉,“这数字我看不懂啊——王婶家上个月就干了三天活,咋记了七天?”

    台下炸开一片议论,像锅烧开的水。

    联络员的瓜子突然停在嘴边,眯眼盯着他,嘴角的笑意僵住。

    肖锋却像没看见似的,挠了挠后颈,指甲刮过皮肤,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这人笨,要不大家跟我一块儿看?”他把台账往台前一推,动作带得桌上的搪瓷杯晃了晃,杯壁“叮”地撞上台面,泼出半杯凉茶,褐色的水渍在账本上晕开,像一道无声的控诉。

    联络员“噗”地笑出声,重新翘起二郎腿,鞋底沾着泥,轻轻晃着。

    他身后的几个青壮汉子也跟着笑,其中一个拍着大腿喊:“肖书记这文化水平,还不如我家娃!”声音粗粝,震得窗玻璃微微颤动。

    散会后,肖锋蹲在村部后墙根儿抽烟。

    风卷着稻草香和泥土的湿气吹过来,带着远处牛棚的腥臊味。

    他望着联络员钻进黑色轿车扬长而去,尾灯在土路上划出两道红光,引擎声渐远。

    指尖的烟灰簌簌落在洗旧的裤管上,烫出几个小洞,布料焦糊的气味钻进鼻腔。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苏绾的消息:“柳河村的老槐树,有三百岁了。”配图里,虬结的枝干间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清光绪年间立”,字迹斑驳,像被岁月啃噬过。

    他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把烟蒂按进泥里,火星“滋”地熄灭,留下一缕青烟。

    从那天起,柳河村的人都看见新来的肖书记按时打卡、帮张奶奶提水、陪李大爷下象棋,偶尔在村部抄文件,钢笔尖在纸上划拉得沙沙响,像春蚕啃叶。

    可谁也没注意到,他抄的不是政策文件,是三年来所有村级账目的流水号;更没人发现,每晚他锁上村部后,会打着手电筒翻出地窖里的旧档案——

    那些落满灰的牛皮纸袋,藏着被人刻意遗忘的“村级误工补贴”发放表。

    “陈会计。”第七天傍晚,肖锋堵在村部门口。

    小陈抱着个蓝布包正要走,听见他的声音浑身一僵,布包“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半截粉色U盘,塑料外壳泛着廉价的反光。

    他弯腰帮她捡,指尖触到U盘时顿了顿——这东西太新,和她磨破边的布包格格不入,像一颗误入贫瘠土壤的糖果。

    “我想问问……”他把布包递给她,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一只受惊的鸟,“三年前四月的误工补贴,领款人签字是‘王有福’,可王大爷说他那年四月在县城住院。”

    小陈的睫毛剧烈颤动,眼底迅速漫上水雾,呼吸变得急促。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肖锋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想起自己刚被周梅羞辱那晚,蹲在出租屋地上捡碎简历的模样——都是怕被碾碎的人,才会把棱角藏得那么深。

    “你怕不怕?”他突然问。

    小陈猛地抬头,眼泪“啪嗒”掉在布包上,湿出一小片深色。

    肖锋关紧村部的门,U盘插进老掉牙的台式机时,屏幕闪了闪,发出“嘀”的一声,风扇嗡嗡启动。

    当资金流向图在Excel里铺展开时,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胸口起伏,指尖在键盘上微微发抖——

    县财政局的拨款到乡镇账户后,七成资金会被“预拨”到青藤会的合作社,半年后才“结算”,期间产生的利息,竟全进了个尾号8888的私人账户!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迎面撞上抱着一摞红薯的李婶。

    老人颤巍巍递来两个:“肖书记,自家种的,甜。”他接过时,李婶的手在他手背上快速拍了两下——

    粗糙的掌心,带着泥土的颗粒感,这是三天前他帮她找土地确权证底册时,两人约好的暗号。

    深夜,村部的台灯晕着暖黄的光,灯罩边缘积着飞蛾的尸体。

    肖锋在笔记本上写下“小陈”,画了个星号;又添上“李婶”,旁边注“土地底册”;最后写上“李所长”,括号里是“去年处理过合作社围堵村部事件”。

    窗外虫鸣渐密,蛙声与蟋蟀声交织,像一张无形的网。

    他翻到扉页,“阳谋不止破局,更要布势”的字迹旁,新写的“善战者致人,善治者立法”墨迹未干,笔尖在纸上留下微小的凹痕。

    手机突然震动,尾号7371的短信跳出来:“柳河村的土,埋得住秘密,也埋得住人。”

    他盯着屏幕看了足有一分钟,呼吸平稳,指尖却微微发冷。

    然后拨通老周的电话。

    “帮我查件事。”他摩挲着笔记本的硬壳封面,皮革纹理摩擦着指腹,“青藤会有没有人做村级财务软件运维?”

    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老周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你这是……”

    “建棋盘。”肖锋望着窗外的老槐树,月光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他笔记本上那些名字和线索,“我需要知道,他们的手伸到了多深。”

    挂了电话,他翻开笔记本新页,在“可信名单·一期”下画了道粗线,笔尖用力,纸面微凹。

    远处传来夜归的狗吠,一声接一声。

    他站起身,把U盘和土地底册锁进铁皮柜最底层,锁舌“咔哒”咬合。

    洗旧的蓝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藏在腰间的录音笔——那里面,是今天和李所长的对话:“您说合作社总改财务系统?巧了,我也觉得这软件有问题。”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肩头,斑驳的光影在衬衫上跳动,把褶皱照得一清二楚。

    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里面别着的钢笔——笔帽上沾着点墨迹,像是刚写过什么。

    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清脆的“叮铃”划破晨雾,是小陈骑着车过来了,蓝布包在车筐里颠得欢快。

    肖锋弯腰捡起片落叶,夹进笔记本,扉页上的新批注在晨光里泛着墨香:“阳谋不止破局,更要布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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