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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枣木匙转锁鸣

    陈三斤趴在岸边咳了半个时辰,肺里像塞了团烧红的棉絮,每咳一下都带着撕裂般的疼,喉管里又干又涩,嘴里的铁锈味才淡了些。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的镇魂铃芯,裂缝里的红光忽明忽暗,像喘不上气的火苗,贴着皮肤时烫时凉,仿佛有自己的呼吸。

    钟九歌用粗布缠着他被铁索划伤的后背,布一沾血就变成暗紫色,血珠顺着布纹往下渗,在沙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小童蹲在旁边,手指点着河心漩涡里冒出的气泡 —— 每冒三个泡,水面的铁索网就震动一次,规律得让人心里发慌,像沙漏在倒数,催得人头皮发麻。

    噬生爪的银锁裂口里,枣木匙的微光隔着粗布透出来,与铃芯的红光缠在一起,像两条纠缠的小蛇,发出 “嗡嗡” 的低鸣,震得胸口发麻,连带着心跳都跟着共振。陈三斤突然想起母亲记忆碎片里的话,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转匙要等‘水脉息’,铁牛的力气在那时最松,卯时三刻或酉时六刻,水脉会有片刻停顿……”

    他抬头看天,日头刚过正午,水面的浪却比刚才急了,浪尖泛着铁锈色,拍在岸边的 “铁土” 上,溅起细小的铁屑 —— 水脉没息,铁牛的力气正足,这时候动手,无异于往烧红的铁砧上撞。

    河心漩涡突然发出 “呜” 的长啸,像巨大的牛角号,声浪滚滚,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岸边的石头都跟着颤。啸声传开,水面的铁索网开始共振,索上的倒钩 “咔哒咔哒” 弹出细小的铁刺,密密麻麻的,刺上沾着的魄丝突然亮起,像无数萤火虫凝成的小灯笼,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共振的声波撞在岸边的 “铁土” 上,地面 “咔嚓咔嚓” 裂开细缝,缝里渗出的铁屑簌簌作响,慢慢凝成指甲盖大的小铁牛,足有上百只,对着陈三斤的方向刨蹄、喷气,嘴里喷出的铁雾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黑点 —— 这是铁牛在用声波传递 “威慑”,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陈三斤的耳膜被震得生疼,头晕眼花,噬生爪的银锁突然发烫,像被火钳烙过,爪尖的血痕 “啵” 地裂开,血珠滴在地上,那些小铁牛们瞬间炸开,变成银灰色的铁屑,散落在沙里。但更多的小铁牛从缝里爬出来,前赴后继,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眼看就要爬过来。

    就在这时,漩涡底下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穿透了铁索的共振声,清晰可闻 —— 是锁芯被钥匙撬动的声音。紧接着,沉船的船尾 “哗啦” 一声浮出水面半尺,露出铁箱的一角,箱壁上的纹路像活了一样亮起红光,与枣木匙的微光遥相呼应,一明一暗,像在对话。

    有一缕金色的光从箱缝里漏出来,细如发丝,刚碰到铁索网,网就剧烈震动,“噼啪” 作响,索上的铁刺纷纷断裂,掉进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溅起一圈圈涟漪 —— 那是铃身的力量,带着净化一切的气势,连铁牛的煞气都能逼退。

    钟九歌的右眼紧紧盯着那缕金光,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又带着担忧:“铃身快出来了,铁牛在怕这个…… 它一定会拼命的,这是它最后的依仗。”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最后几张黄纸,手指抖得厉害,却依旧飞快地折出纸人,纸人的脸画得歪歪扭扭,五官糊成一团,却执着地拿着纸匙,胳膊腿的比例都不对,却透着一股倔强,像是在模仿陈三斤的动作。

    小童突然指着镇西的方向,声音带着惊喜,又有些发颤:“阿绣姑娘来了!” 远处的土路上,白阿绣的身影正往河边跑,蓝色的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举着个竹筒,跑得飞快,鞋上沾满了泥,显然是一路赶来的。

    她跑到岸边,把竹筒塞给陈三斤,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喘气都带着颤音:“这里面是‘镇脉符’,浸了三十年的枣木汁,能让水脉暂时平息片刻,就看你的了,千万别错过了。” 竹筒上刻着个 “息” 字,笔画圆润,带着股温润的气,与母亲记忆里的符纹一模一样,连刻痕的深浅都分毫不差。

    陈三斤打开竹筒,三张黄符飘了出来,符纸散出淡淡的清香,带着草木的气息,像刚从枣木林里采来的。刚靠近水面,漩涡的啸声就低了些,水面的浪也缓了点,铁索网的共振频率明显慢了 —— 镇脉符起作用了。

    白阿绣喘着气补充:“转匙时要念‘镇魂诀’,诀在你母亲的记忆里,铃芯会引你想起来…… 千万别念错一个字,错了就会惊动河底的老东西。”

    钟九歌将折好的纸人排成列,足有二十多个,纸人手里的纸匙齐刷刷对准铁索网,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纸人阵上,血珠在符纸上晕开,发出淡淡的红光:“这是‘血引纸盾’,能替你挡一次铁牛的水脉冲击,快…… 血劲撑不了多久。” 纸人阵突然亮起红光,像一堵墙,与铁索网的共振波撞在一起,发出 “滋滋” 的响声,网阵的震动明显弱了,索上的铁刺也不再弹出 —— 这是用他的精血换来的机会,每一秒都在消耗他的生机。

    陈三斤握着镇脉符潜入水中,符纸的清香在水里散开,像一层无形的膜,让周围的水脉平静下来,不再乱撞,连水流都变得温顺了些。他游到船尾,沉船的木头在水里泡得发黑,却异常坚硬,噬生爪的银锁突然爆发出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母亲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清晰得像在眼前:

    母亲站在铁箱前,穿着蓝布衫,左手按箱,掌心贴着箱壁的纹路,右手转匙,神情专注,嘴里念着口诀,声音清晰可闻:“左旋三圈应天魂,右旋半圈接地魄,一正一逆,阴阳相济,铃身自出……” 她转匙的力度、角度,甚至指尖因用力而泛起的白痕,都清晰可见,连手腕转动时红绳手链的摆动幅度都分毫不差。

    陈三斤照着记忆里的手法,左手按住铁箱,冰凉的触感透过水衣传来,右手握住枣木匙,深吸一口气,开始转动 —— 左旋第一圈,锁芯传来 “咔哒” 一声,像骨头错位;左旋第二圈,“咔哒” 声更响,铁箱微微震动;左旋第三圈,“咔哒” 声带着颤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接着右旋半圈,“咔” 的一声脆响,干脆利落,锁芯彻底弹开!

    铁箱的盖子 “吱呀” 一声自动掀起,里面的铃身终于露出全貌 —— 铜制,碗口大小,刻满螺旋纹,纹路里泛着金光,像有流萤在里面跑;枣木铃舌缠着红布,红布虽旧却依旧鲜艳,上面绣着细密的花纹;铃身上还沾着些许河泥,却掩不住那股温润的气。铃身发出 “叮铃” 的清响,响声在水里传开,像一圈圈金色的涟漪,周围的铁索瞬间崩断,铁尸鱼群四散逃窜,尾巴拍打着水面,像是遇到了天敌,连靠近都不敢。

    河心漩涡猛地炸开,水花冲天而起,足有三丈高,铁牛的头颅再次浮出,双眼的红光变成实质,像两道烧红的铁条,射出两道光束,直刺铃身,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同时,它张开巨口,喷出无数魄丝,像黑色的潮水涌向陈三斤 —— 这些魄丝里,能看见被吞噬的镇民面孔,有老秦头,有李寡妇的儿子,还有那个被拖进水里的船夫,他们面目痛苦,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地嘶吼,伸出虚幻的手,想把陈三斤拖进水里,一起沉沦。

    钟九歌的纸人阵瞬间挡在陈三斤身前,纸人 “砰砰” 炸开,化作漫天纸灰,用自身魄丝缠住黑色潮水,像一张大网,延缓它的速度。白阿绣突然吹响一个枣木哨,哨声尖锐而清亮,与铃身的清响共鸣,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黑色潮水的速度慢了些,那些虚幻的手也停止了摆动。

    陈三斤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抓起铃身,就在握住的瞬间,铃身与怀里的铃芯、手上的枣木匙同时亮起,红光、金光、银光交织在一起,三者 “咔哒” 一声自动贴合,组成完整的镇魂铃!铃身的清响变成震耳的轰鸣,像天雷落地,铁牛的光束被震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水里;黑色潮水 “哗啦啦” 退回它嘴里,那些镇民的面孔在消失前,似乎露出了一丝解脱的表情。

    铁牛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震得河水都在抖,头颅猛地沉入水中,漩涡剧烈收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慢慢平息下去,只剩下一圈圈涟漪。

    陈三斤被铃的力量推着浮出水面,像被一股气流托着,白阿绣和小童赶紧扑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他往岸边退,脚踩在 “铁土” 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生怕铁牛再发动攻击。钟九歌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右眼的光泽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浑浊的白翳 —— 他的魄丝几乎耗尽,为了挡那一下,透支了太多元气。

    镇魂铃在陈三斤手里微微发烫,带着温暖的力量,不像之前的铁器那样冰冷。铃舌的红布上,绣着个模糊的 “苏” 字,针脚细密,是母亲的姓氏,他指尖摸过那个字,像是触到了母亲的温度。

    河心的漩涡慢慢平息,水面恢复了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水底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咚、咚、咚”,很有规律,像有东西在用头撞河底的石头,一下比一下重,仿佛在积蓄着更可怕的力量。

    陈三斤握紧镇魂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突然明白:铃身虽得,但铁牛没退,它只是暂时蛰伏,在河底舔舐伤口。而这完整的镇魂铃,与其说是 “武器”,不如说是 “引信”—— 它唤醒了铁牛最深的恐惧,也必将招来最疯狂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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