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罐内，血腥的窒息感几乎凝固成实体。
“队长生命体征垂危！执行最高优先级指令！清除所有威胁，回收‘涅槃-07’！”仅存的两名慈悲小组成员，电子音因程序逻辑的剧烈冲突而带着尖锐的杂音。
一人死死按住颈部仍在渗血、失去意识的队长，另一人猛地转身，手中幽蓝电弧爪功率全开，刺目的电芒照亮他无机质的面罩，对准了瘫倒在地的杨简和挡在他身前、毛发倒竖的小黑！
URA装甲车的引擎在罐外低沉咆哮，履带碾碎混凝土，炮口调整的液压声清晰可闻。
指挥官冰冷的声音再次穿透铁壁：“最后警告！十秒内解除武装！否则，我们将净化整个区域！”
十！
九！
死亡的倒计时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孙小空右臂的灼痛几乎让他昏厥，只能徒劳地蜷缩身体，试图用残躯为林晚遮挡可能的炮火。
杨简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焦黑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
被孙小空压在身下的林晚，那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眉心那枚灼热的“卍”字佛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
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响起的低吟，如同洪钟大吕，又似亘古梵唱，猛地炸开！
这声音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与净化意志！
“呃啊！”那名正要攻击杨简和小白的慈悲小组成员首当其冲！
他防护服内的精密仪器瞬间爆出大团火花，面罩下的电子眼疯狂闪烁乱码！
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猛地向后踉跄，手中的电弧爪失控地劈在旁边的油罐内壁上，留下一道焦黑的深痕！
思维锁链的残留影响，在这源自佛种本源的冲击下，如同冰雪消融！
另一名正在急救队长的白影动作也瞬间僵直，防护服内传来刺耳的警报蜂鸣！
罐外，URA指挥车内，所有监控屏幕瞬间被刺眼的雪花覆盖，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刺耳的噪音！
正准备下令开火的指挥官猛地捂住耳朵，脸色煞白，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脑海，装甲车的炮口也出现了瞬间的失控摇摆！
“什么东西？”指挥官惊怒交加，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远超他们的防护阈值！
油罐内。
佛印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过孙小空的身体。
他那只灼热欲燃、濒临崩溃的新生右臂，皮肤下疯狂扭动的暗金赤金符文，在这金光的冲刷下，竟奇异地……平复了！
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心口那微弱的赤金火种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稳定地燃烧起来！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顺着两人紧贴的身体，丝丝缕缕地传递给他，滋养着干涸的元神。
“咳……”孙小空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身下的林晚。
少女依旧没有完全苏醒，但她的眉头紧蹙，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呓语着什么。
那枚佛印的光芒，正随着她的呓语而明灭不定。
“呜……”小黑的呜咽声带着一丝奇异的共鸣，它浑浊的眼睛望向林晚的方向，似乎也被那佛种低语影响。
杨简布满血丝的瞳孔猛地聚焦在林晚身上，又迅速移开，看向那两名陷入混乱的白影和罐外暂时失控的URA部队。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濒临熄灭的意识中闪过。
“坐标……”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用尽最后力气，对着孙小空低吼，“问她……归途的坐标！”
孙小空瞬间明白了杨简的意思！
林晚此刻的状态，佛种的低语，很可能在指引真正的生路！
这生路，或许就是慧岸在直播中强行点出的“科技白骨岭”，但需要一个明确的地点！
他猛地低下头，凑近林晚的耳边，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林晚！林晚！听得到吗？白骨岭，我们要去白骨岭！在哪里？坐标，坐标是什么？”
林晚的呓语似乎变得更加急促，眉心佛印的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她唇间溢出：“……白……骨……核心……塔……西……经度……纬度……”
她的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但几个关键的数字片段，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地传入孙小空的耳中！
就在这时！
罐外的精神冲击余波似乎减弱，URA的通讯正在恢复！
“报告，内部检测到高强度异常精神能量爆发！疑似佛种容器失控，威胁等级提升至‘湮灭’！请求‘审判庭’授权！”指挥官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坐标……拿到了！”孙小空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对着杨简吼道！
杨简覆盖银芒的右眼早已黯淡，此刻却闪过一丝狠厉的决断。
他猛地看向小黑，一个无声的指令通过残存的心灵链接传递过去！
小黑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
它不再看那些白影，瘸着腿猛地窜到油罐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被油污覆盖的圆形检修盖旁，用鼻子疯狂地拱着，发出尖锐的呜鸣！
“下面，有路！”孙小空瞬间会意！
他爆发出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左手猛地抓住林晚的胳膊，那只新生右臂虽然依旧灼痛，却已能勉强用力，半拖半抱地将她拽向检修盖！
杨简也挣扎着用焦黑的右手撑地，艰难地向那边挪动！
“阻止他们，回收目标！”那名从精神冲击中缓过神来的慈悲小组成员，电子音带着刺耳的愤怒，抬起电弧爪就要再次扑上！
“目标试图从地下管道逃逸立刻封锁所有出口！准备……”罐外指挥官的命令也即将下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隆——！！！
一阵远超之前任何爆炸的、仿佛地壳崩裂般的恐怖巨响，猛地从旧港区深处传来，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
巨大的油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锈蚀的金属扭曲变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震掀得站立不稳！
“报告，旧港区C7区发生大规模地陷！疑似……疑似牛魔王自爆妖核引发的连锁反应！地下管网大面积坍塌！”URA通讯频道里传来惊恐的报告！
牛魔王！被俘后的绝望自爆！
这毁灭性的震动，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油罐底部那个被小黑拱动的锈蚀检修盖，本就年久失修，在这剧烈的震动下，连接处的螺栓猛地崩断！
盖子轰然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暗洞口！
“跳！”杨简嘶吼！
孙小空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林晚，纵身跃入那漆黑的下水道入口，杨简紧随其后！小黑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
“不——！”慈悲小组成员眼睁睁看着目标消失在黑暗之中，电子音发出不甘的尖啸！
罐外，URA指挥官看着监控屏幕上突然塌陷的地面和混乱的报告，脸色铁青。
牛魔王的自爆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地下管网坍塌使得追捕变得极其困难且危险。
“目标……丢失，优先控制现场，防止次生灾害！收队！”指挥官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带着巨大的挫败感。
动用“审判庭”的代价太高，在目标丢失且环境恶化的情况下，强行追击已不符合“人类至上”的成本效益原则。
装甲车沉重的引擎声开始后退。
油罐内，只剩下两名冰冷的白影，守着他们濒死的队长，和一片狼藉。
地下污水管网，恶臭与黑暗深处。
孙小空抱着林晚，重重摔在粘稠的污泥里。
杨简随后落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焦黑的身躯在污泥中微微抽搐。
小黑落在他们身边，甩了甩身上的污秽，警惕地嗅着四周。
林晚眉心的佛印光芒已经黯淡下去，恢复了昏迷状态，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孙小空心口的火种稳定燃烧着，右臂的灼痛感虽然还在，却已能忍受。
他喘息着，在绝对的黑暗中，只有上方塌陷洞口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
“坐标……”杨简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冷硬，“念出来！”
孙小空定了定神，回忆着林晚断断续续的呓语，艰难地报出了一组模糊的经纬度数字。
黑暗中，杨简沉默了片刻，覆盖着血丝的右眼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仿佛在脑海中勾勒着什么。
“科技白骨岭……西塔核心……”他低语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唐玄……好算计。用我们的命，替他探路开道。”
孙小空一愣：“什么意思？”
“真经之路第二站，科技白骨岭，是金蝉集团和灵山传媒共同‘打造’的舞台。”杨简的声音在恶臭中显得格外清晰，“那里是旧时代巨型粒子对撞机的废墟，也是金蝉集团秘密实验室‘西塔’的所在地。传说中，末法时代残留的‘天道碎片’或某种禁忌科技，就藏在核心区域，危险重重。”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慧岸的直播，强行把我们和这个地方绑定。现在，我们拿到了坐标，就等于是‘自愿’踏上了‘取经路’，成了他直播棋盘上的棋子。金蝉的追捕会暂停，URA的鹰派暂时也不会再大规模动我们，因为我们现在是‘全球瞩目’的‘参赛者’了。”
“操！”孙小空瞬间明白了，一股被彻底利用的怒火直冲头顶，“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网？”杨简在黑暗中似乎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也可能是……掀翻棋盘的机会。至少，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暂时的‘安全区’——在抵达白骨岭、在镜头下‘证明价值’之前，各方都会有所顾忌。”
他挣扎着，用焦黑的右手支撑着，在污泥中坐起一点，看向孙小空怀中昏迷的林晚，又看了看黑暗中警惕的小黑。
“想活下去，想弄明白这一切……白骨岭，就是我们必须去的‘归途’。”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把坐标记牢，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出发。”
归途已定，慈悲的锁链暂时松开，但科技白骨岭的陷阱，已然张开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