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浅和小叔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暗中观察着孙家那边的一举一动。
自从薛老夫人离开后,孙乐妍所在的那间病房没再出现其他人。
一直到护士把孙乐妍的尸体运走,忙前忙后的都是孙家那个儿媳妇。
苏沫浅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小叔,要不我们去孙家看看?苏晚甜在孙家待了四年多,不管她做过什么,总归会留下点痕迹。”
周慕白也正有此意,他们在医院里盯了大半天,除了薛家和孙家人外,并没有出现可疑人。
他们猜测孙乐妍的死,薛老夫人确实不知情,倒是薛老夫人身后的那名中年女人十分可疑。
两人起身下楼,等他们来到一楼时,周慕白想起了那个让他面熟的年轻男人。
苏沫浅显然也记起来了,她提议道:“小叔,我们先去急救室那边看看。”
此时距离他们来医院的时间并不长,那一家人应该还没离开医院。
周慕白和浅浅找过去的时候,那一家三口全都在观察室呢。
苏沫浅望着那一家三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环视了一圈其他病人和家属们。
总算是看出哪里奇怪了。
其他的小孩子基本上都被妈妈抱着,就算不被妈妈揽在怀里,至少当妈的也应该嘘寒问暖,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孩子才对。
这一家恰恰相反,年轻男人紧张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坐在一旁的女人面无表情,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到孩子,眉眼间的不耐倒是越来越浓。
苏沫浅的第一反应,这女人是不是后妈。
周慕白再次望着那张脸,还在回忆着到底在哪里见过。
当护士一手拿着单据,一手拿着药瓶走进观察室,对着单据上的名字喊了声纪宝君时,周慕白眼神一跳,终于想起来了。
他是因为听到这个姓氏,才翻出了十多年前的一点模糊印记。
那个抱孩子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嫂的亲弟弟,叫什么他不记得了。
有一次这个人来找大嫂,他见过一次,那个时候大嫂的弟弟还没长开,今天乍然见到,确实没想起对方是谁,只觉得面相熟悉。
苏沫浅见小叔紧皱的眉头都松了,小声问道:“小叔,想起来了?”
周慕白嗯了一声,低声回应了一句:“贺然外公家的人。”
这次轮到苏沫浅眉头紧锁了,她好像还没跟小叔说纪家给贺然哥哥打电话的事。
周慕白见浅浅情绪不对,眼神错愕:“浅浅,怎么了?”
苏沫浅冷眼扫过那一家三口,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把纪家的事情还有纪家突然对贺然哥哥莫名其妙的关心,都通通讲给了小叔听。
周慕白眉心凝起,这个纪家确实不正常,当年大嫂牺牲时,也没见他们上门关心关心贺然。
他看了眼医生办公室的位置,让浅浅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他去去就回。
苏沫浅知道小叔这是打听情况去了。
周慕白的动作迅速,等他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厉害。
“小叔?”苏沫浅轻唤了一声,眼中满是担忧,她还是头一回见小叔动怒,看上去异常生气。
听见浅浅的声音,周慕白的神情有所收敛,但语气中还是夹杂着愤怒。
“我刚才打着纪家亲戚的由头,问了医生关于纪家那个孩子的病情,那名医生还仔细地打量我一眼,问我同意了?我顺着他的话,说同意了。”
周慕白深吸一口气,平稳了起伏的情绪,继续道:
“那医生说,即便我同意了也不行,还得给我的孩子做检查,适不适合的还得等检查结果,还问我的孩子什么血型,我随口说了句B型血,那医生还失望地摇了摇头。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出了纪家孩子得的什么病,医生说那个孩子在母体内没有发育好,一生出来就患有先天性角膜浑浊,以及......”
周慕白回忆着医生的话,复述道:“以及再生障碍性贫血。”
苏沫浅听到这里瞳孔骤然一缩,她作为医者,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也因为愤怒捏紧了拳头,她不知道纪家是怎么跟医生谈的这事,但纪家人确实把主意打到了贺然哥哥的头上。
他们不仅想要贺然哥哥的眼角膜,如果贺然哥哥的血型相符,他们还想让贺然哥哥当那个孩子的血包。
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患者,需要隔三岔五地输血。
还有,医院怎么可能在当事人身体健康、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擅自移植眼角膜?纪家肯定会想法子让贺然哥哥进入假死状态。
如果贺然哥哥的血型不符,那纪家人是不是都没有给贺然哥哥留活路......
苏沫浅都不敢深想,她因为太过愤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纪家的心思实在是歹毒至极。
周慕白伸手拍了拍浅浅的肩头,安抚她莫要生气,为了这些人动怒,不值得。
苏沫浅望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医生,冷笑道:“小叔,移植眼角膜这么复杂的手术,他们能成功吗?”
不是她看低了这些医生们,而是这个年代的设备有限,即便他们医术再高超,没有精密的仪器设备,他们靠什么成功?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那名医生说,他们医院的主任医术精湛,在这方面已经有过成功的案例,还让我放宽心。”
周慕白也明白,对于不同的人,医生的话术自然也不一样,在医生看来,他就是那个无偿奉献眼角膜的家属,当然要说些让人放心的宽慰话。
他当时只是在医生面前提了句自己是纪家的亲戚,医生就想当然地认为他就是捐赠者的亲属,足以可见,纪家人在医生面前也提的是自家亲戚来捐献眼角膜。
那名医生还让他带着孩子尽快去做检查,医生说纪家的孩子现在还小,如果手术成功了,恢复得也比较快,还建议再去个抽血,确认一下血型......
周慕白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克制力,才没有给医生一拳,他怀疑这名医生收了纪家不少好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让他带着孩子赶紧去做检查。
苏沫浅跟小叔一边往医院走,一边提议道:“小叔,我们得给贺然哥哥打个电话,把这事告诉他。”
苏沫浅第一天抵达京市时,就想给贺然哥哥打电话了。
要不是电信局那边人山人海,打个电话至少排上三四个小时的队,她也不会打退堂鼓。
周慕白回想起拥挤的电信局,看来又得去麻烦发小了,瞧见身旁眼神发怵的浅浅,宽慰道:
“我们不去电信局打电话,我们现在去派出所找你莫叔叔。贺然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对纪家没有感情,也不会轻易接受纪家的任何提议。”
苏沫浅赞同点了点头,贺然哥哥确实不喜欢纪家。
可是纪家人做事太没底线,她怕纪家人耍些阴谋手段,让贺然哥哥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