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招待所,王响用自己的身份证给齐云开了间房,就离开让齐云先休息。
房间狭窄,一张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墙壁斑驳,散发着一股霉味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齐云浑身被细雨浸透的衣物贴在身上,虽不觉寒冷,却也黏腻难受。
他脱去衣物,在招待所简陋的淋浴间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道袍,复又盘膝坐在硬板床上。
沉下心神,运转《五炁朝元功》。
气海中十三缕玉髓般的真炁缓缓流动。
意念甫动,胸前那枚羊脂玉佩便传来一阵温润清凉之意。
真炁注入,竟如溪流遇砥柱,速度骤然加快!
初始仅快一成,但随着行功深入,这加速之势竟节节攀升,直至三成有余!
齐云心中暗喜,这玉佩远超预料,竟然有如此神效,就是不知道如何能落在那寄卖行中!
整个白日,齐云便在房中静坐修炼。
下午时分,他下楼在街边摊吃了碗麻辣鲜香的豌杂小面,便又回房继续打磨真炁。
窗外天色由灰白转至昏黄,再沉入浓墨般的黑夜。
晚上十点整,门外响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和王响压低的呼唤:“道爷?您起了吗?”
齐云缓缓收功,气海真炁比清晨时又凝练精纯了几分。
他起身开门,王响一见,眼睛顿时一亮。白日里穿着工装的齐云虽也气势沉凝,但此刻道袍加身,那股子出尘又威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换了个人。
王响忙道:“道爷,都准备好了!我妈那边…今晚我豁出去了!保证不让她再碍事!”
齐云只微微颔首,回屋取了那用旧报纸裹紧的长剑,负于背后。
二人出门。
下了一整日的牛毛细雨终于停歇,夜色清冷,空气湿寒刺骨。
街道凹陷处积着雨水,倒映着昏黄的路灯光,像一块块破碎的镜子,泛着冷冽的光。
筒子楼在湿冷的黑暗中沉默矗立。
上到三楼王家门外,王响掏出钥匙开门。门轴“吱呀”声刚起,里屋就冲出他母亲。
她显然一直没睡,一见齐云那身道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地炸开:“王响!你个砍脑壳的!你硬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下午那帮瘟神才找上门来问!我好说歹说才把人哄走!
你…你半夜三更又把这个祸星引回来!你是嫌你老汉死得不够快,还是嫌我们娘俩命太长?!
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家彻底拆散才甘心啊!我的老天爷啊!”
她捶胸顿足,连日来的恐惧、疲惫、绝望和下午应付追债的惊吓,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
王响也红了眼眶,泪水无声滚落,想上前搀扶,又被母亲推开。
齐云走到崩溃的妇女面前,目光平静地看向王响:“你母亲贵姓?”
王响哽咽道:“姓林!”
齐云转向妇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哭声:“林女士。”
林桂芬下意识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对上齐云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明亮的眸子。
他身上那股沉静到极致的气息,仿佛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让她失控的情绪为之一滞。
“那些放贷之人,贫道说过,绝不会牵连你母子。
你丈夫....”齐云的目光投向那紧闭的里屋门,“确是被鬼物所缠,阴气蚀体,非是寻常病症。
贫道今夜料理了那作祟的孽障,明日一早,他自会好转,你家亦可复归安宁,重归正轨!”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桂芬怔怔地看着他年轻却无比沉毅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件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旧青色的道袍,那股莫名的威严感和文绉绉话语中的力量与许诺。
让她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最终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
齐云不再多言,转向王响:“便是这间?”
王响连忙抹了把泪,用力点头:“是是!道爷请!”他上前拧开里屋的门。
齐云迈步而入。
一股更浓重的阴寒混着药味和病人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靠墙的单人床上,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直挺挺地躺着,盖着薄被。
露在被子外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两圈浓重的青黑如同墨染,头发竟已花白大半。
他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会断掉。
床头的墙壁上,同样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箓,一个褪色的十字架和一个小小的木雕佛像挤在床头柜上。
佛像前也点着一小截线香,青烟笔直上升,更显得房间死寂。
就在踏入房门的刹那,齐云心窍深处那绛狩火丹丸猛地一跳!
一股阴冷、粘稠、如同陈年棺木中渗出的寒气,正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床榻上那具枯槁的躯体之中,凝而不散。
“你父亲说,那脚步声,昨夜已到何处?”齐云声音低沉。
王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干:“他…他昨天早上醒来说,那脚步声…就停在他这卧室门外头了!怕是…怕是今晚…”他不敢再说下去,眼中满是恐惧。
“甚好。”齐云眼中寒光一闪,走到靠墙的一把旧木椅前,盘膝坐下,长剑横放膝头,“贫道便在此,等那孽障登门。”
他不打算立刻焚灭王大山体内的鬼气,那不过是无根之木,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他要等,等那鬼物出现,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王响还想留下,被齐云一个眼神制止:“去陪你母亲。”
王响只得惴惴不安地退出,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更深的昏暗,只有床头那点香火,映着佛像模糊的轮廓,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门外,隐约传来林桂芬低低的啜泣声和王响笨拙的安慰。
渐渐地,连这声音也低了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筒子楼的深夜,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遥远犬吠,和屋内王大山那若有若无的、艰难的呼吸声。
齐云阖上双目,呼吸变得悠长深缓,心念沉入气海。
绛狩火丹丸微微跳动,真炁在玉佩的温养下缓缓流转,如同蛰伏的猛兽,只待子夜降临,妖邪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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