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听筒里传来忙音。
办公室里,只剩下那座老式座钟的摆锤声。
大卫·陈看着陈山,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梁文辉,眼里全是疑问。
梁文辉也同样看着陈山,他先开口。
“山哥。”
“你刚才说……”
“哪个大卫?”
陈山把听筒放回原位,动作很轻。
他没有回答,走到那面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落在北美洲的位置。
大卫·陈忍不住追问。
陈山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人。
“等消息。”
……
当天。
华尔街,沙利文·克伦威尔律师行总部。
一则声明,从这间全美最顶级的律师行发出,瞬间引爆了整个美国的法律界和金融圈。
声明很简单。
沙利文·克伦威尔律师行,正式接受一家名为“亚洲发展基金会”的香港机构委托。
全权代理其在美国的所有法律事务。
而首席代理律师的名字,让所有看到这份声明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卫·鲍伊。
刚刚从美国司法部副部长位置上卸任的传奇人物。
和记大厦顶层。
梁文辉把一份印着路透社电讯稿的纸,放在桌上。
他的手指,点着那个名字。
“大卫·鲍伊……”
“山哥,真的是他。”
大卫·陈坐在沙发上,手里也拿着一份同样的电讯稿。
他的脸色,比三天前还要苍白,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光。
“沙利文·克伦威尔……”大卫·陈的声音有些干。
“他们只接两种生意。”
“要么,是能改变国家政策的案子。”
“要么,是付得起天价律师费的案子。”
大卫·陈抬起头,看着陈山。
“他们,就是华尔街的规则。”
梁文辉也反应过来。
“山哥,这……”
“请这种律师,得花多少钱?”
陈山正在给窗台边的一盆兰花浇水,他放下水壶。
“有些东西,不是用钱能请到的。”
大卫·鲍伊接手案子的第二天。
他向纽约南区联邦法院,提交了一份长达三百页的动议。
直指SEC本次调查,存在严重的程序滥用和越权行为。
他抓住了SEC绕过常规流程,直接启动“执法部”调查的这个漏洞,穷追猛打。
他甚至在法庭上,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质问SEC的代表律师。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是美国法律的执行者。”
“还是某些政治利益的打手?”
这句话,第二天登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
一周后。
联邦法院下达临时禁止令。
在法院对SEC的程序合法性,做出最终裁决之前,SEC不得对亚洲发展基金所持有的任何资产,采取包括冻结、剥离在内的强制措施。
消息传回香港。
办公室里,气氛却不像预想中那样轻松。
“我们赢了?”梁文辉看着最新的电传,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大卫·陈摇了摇头。
“不是赢了。”
“是暂时没输。”
他把那份禁止令的副本推到桌子中央。
“鲍伊律师只是用规则,暂时捆住了他们的手脚。”
“把一场原本三十天就要出结果的闪电战,变成了一场不知道要打多久的阵地战。”
大卫·陈看向陈山。
“老板,这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但问题的根源,还在那里。”
“那笔钱的来源,我们依然没法解释。”
梁文辉接上话。
“日本那边,田中信男松了口气。”
“三菱和东芝的股价,今天也稳住了。”
“但他每天都来电报,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彻底解决。”
“他们怕夜长梦多。”
陈山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场官司,只是一个开始。
对方掀了第一张牌,自己跟了。
现在,轮到对方再出牌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雷洛走了进来,他的表情很严肃。
“山哥。”
雷洛走到陈山身边,压低声音。
“启德机场塔台刚刚报告。”
“一架湾流私人飞机,在没有事先报备航线的情况下,进入了香港空域。”
梁文辉和大卫·陈都停下了讨论,看向雷洛。
雷洛继续说。
“塔台无法联系对方。”
“就在空军准备派飞机拦截的时候,驻港英军司令部直接下令。”
“放行。”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私人飞机,军方特许。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飞机上是什么人?”梁文辉问。
“不知道。”雷洛摇头,“飞机直接降落在了皇家空军的专用跑道,所有机场人员都被清场了。”
“我们的人,根本靠不近。”
陈山走到窗边,看着启德机场的方向。
他什么也没说。
办公桌上的私人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那是一条专线。
梁文辉快步走过去,拿起听筒。
“喂。”
电话那头,传来港督高级私人助理哈特的声音。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紧张和掩饰不住的恭敬。
“梁先生。”
“是,哈特先生。”
“请您立刻转告陈先生一件事。”
“您说。”
哈特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博士,刚刚抵达香港。”
“基辛格……”梁文辉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握着电话的手,指节发白。
“博士希望,能在今晚,和陈先生进行一次‘非正式’的会面。”
哈特的声音,还在继续。
“时间,地点,由陈先生定。”
梁文辉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我……我马上转告。”
他放下电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靠在办公桌上。
大卫·陈和雷洛都看着他。
“辉哥,怎么了?”
梁文辉抬起头,看向办公室另一头的陈山。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山哥。”
“基辛格来了。”
大卫·陈的身体僵住了。
雷洛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这个名字,代表的不是一个商人,不是一个律师,甚至不是一个普通的政客。
它代表的,是这个星球上,最顶层的权力意志。
陈山慢慢转过身。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关于法律战的报告。
又看了一眼梁文辉和大卫·陈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所有的花招和试探,都结束了。
那个坐在世界牌桌主位上的玩家,终于不耐烦了。
他亲自派人过来,要摊牌了。
陈山走到梁文辉身边,拿起了那部电话。
他对着话筒,平静地说。
“请转告基辛格博士。”
“我在半岛酒店的吉地士餐厅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