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了几口,许成军又开始埋头苦写。
家乡是哪?
是那个永远回不去的2024.
但是这辈子许家屯是他的精神归宿。
是他未来一切的起点。
他写“野蔷生处是吾乡”,既是说这片田野成了他的根,也是说那些在苦难里挣生机的人们,让他读懂了“家”的真意。
阿秀摸过的蔷薇刺、夜里虫鸣织成的网……
这些温暖又扎人的细节,让他把异乡过成了故乡。
文字成了他与这片土地对话的方式,把眷恋、敬佩与期待,都种进了字里行间。
说到底,这篇文章是许成军的“心灵日记”,
他要用野蔷薇的荆条与新芽。
写下对土地的敬、对时代的悟,也写下一个写作者最本真的坚守。
好文字,从来都长在生活的土壤里。
苦难会留下痕迹,但希望永远比荆条更顽强。
生活或许满是荆棘,但总有新芽,从裂缝里挣向阳光。
良久,才从文字意向中抽离出情绪。
阿秀是谁?
柱子哥是谁?
是藏在77年之前的许家屯的旧事。
许成军揉了揉手腕,抬头看了眼挂钟,已经快要一点,抬头一看,门口的孙教务正提着个陶瓷缸子,右手拿了个布包。
“教授们,让我来看看你写的怎么样了,也拖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没吃饭饿坏了吧。”
孙教务笑着把杯子和布包放在了桌面上,态度明显更好了一层。
啊这,我是该饿还是不该饿呢。
算了,珍惜粮食!
“您来的巧,这刚写完,正愁着去哪找教授们,您就来了。”
“说来还真是有点饿了,谢谢您,也麻烦您替我谢谢教授们。”
孙教务嘴咧开了缝,看看,我们这未来的“宗门圣子”多有礼貌,人一开心了,话里也多了几分豪气。
“也别你您的,我大你一旬出头,叫声孙哥就行,我就上海本地的,开学来报道,都能来找我。”
叫哥好啊!
上一个叫哥的周主编那真是亲哥啊!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什么?还没高!
那没事了。
许某人自然是从善如流,搭梯子就上,张口就是:“那我就叫孙哥了!”
“诶,叫哥就对了。”
“你赶紧吃,十分钟之后我去把教授们。”
“谢谢孙哥。”
这哥这玩意一叫,一来二去,这关系进的不是一点半点。
说起来许成军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贵人提携,看似一路很顺利,将不可能化成可能。
但是人家为什么提携你?
因为你有价值,懂尊重,能同行。
说是给十分钟,但是过了十五分钟孙教务才引着教授们进来。
为首的自然还是朱东润,几位教授一坐,表情都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章培横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小许,在几位教授的共同讨论下,最终确定由朱冬润主任担任你的研究生导师。”
谁?
朱冬润?
本来他以为最不可能的就是这位老先生。
但是有时候不可能的事,反而是最有可能的。
这位老先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力保举了许成军。
83岁太老了?教不了学?
那一点不能!
历史上,朱东润以83岁高龄在入d申请书中写道:“愿以残年余力,为d培养更多学术火种”。
哪年写的?就是今年。
朱东润在1978年招收了首批唐宋文学方向硕士研究生,包括后来成为知名学者的陈尚君等人。
1979年,他继续指导这批学生,每周亲自授课两小时,坚持“用最艰苦的方法追求学识”。
这个年代学位制度尚未建立,导师制度也才刚刚开始,以导师制为核心的师徒传承,还是中国高等教育复苏的关键支撑。
后世如何评说暂且不提,
但是眼下,
这确实对许成军来讲是天大的好事,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复旦的平台、朱东润这棵大树以及其背后的学术资源。
毕竟,他未来要做的事,其实也是有不少阻力在的。
不过...
他扫了眼章培横,那岂不是....
师兄?
章培横看出这小子不坏好意,你嘚瑟个蛋!我说完了么?
“成军”
称呼再变!
章培横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在许成军脸上停了停,语气带着几分严肃。
“但你得清楚,朱主任这些年既要主持系里的学术规划,手头还有好几个重点课题,带的硕士生也确实不少。”
“不是朱老不愿多费心,实在是分身乏术。”
“他的时间得留着抓大方向、定研究框架,细枝末节的打磨、文献梳理这些事,耗不起他的精力。”
说到这儿,他抬眼扫过在座的几位教授,喉结动了动:“经几位商量,往后你跟着朱老听大课、参加学术研讨会,关键节点的论文框架由他亲自把关。至于日常的文献研读、理论梳理、写作修改,就跟着我来。”
最后那句说得斩钉截铁:“我的要求不低,每周得交两篇读书笔记,遇到问题随时找我,别想着偷懒。”
章培横:你还嘚瑟?
许成军咂摸咂摸嘴,品出几分味道。
估计是几位教授争执不下,章培横当前的年龄和学术造诣还不至于对另外几位形成太大的优势。
所以,
名义上的导师是朱冬润。
但实际上的导师还是章培横。
那问题来了,我到底叫老师还是师兄?
最后,还是王水照打了圆场,他能怎么说,朱老出面了?只能是恭喜小许同志了呗,又想起许成军刚写的那篇作文。
随口提了句:“朱老、章老、各位教授咱们趁此机会要不也看看小许同志这文笔?”
“别忘了啊,这小子可本来是要靠着文学作品推荐的!”
教授们互相传阅,2500字,倒也看了大半个小时。
朱东润坐在木椅上,目光在“野蔷薇的新芽顶得薄霜都化了”那句停留了一会,老花镜后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画面。
章培横靠在桌沿,手里捏着半截铅笔,却没在纸上留下任何痕迹。
王水照端着搪瓷缸的手顿在半空,刚要送到嘴边的茶水停了停。
他望着“针脚密得像撒在布上的星星”那句,眉峰微微扬起,随即又舒展开,喉间低低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应和文字里的暖意。
贾植芳指间的烟卷燃出长长的灰烬,他却没察觉。
苏连诚翻页的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当看到“阿秀把新芽贴在胸口”时,他握着稿纸的手指紧了紧,随即又松开,眼帘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波动。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蝉鸣偶尔钻进来。
朱东润率先把稿纸叠好,动作缓慢却整齐,他抬头看向许成军时,目光里带着赞许:“这些芽,写活了。”
王水照留下句:“等开学,跟我一起写一篇谱系图的研究。”
....
提前预告,下章写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