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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史书单开一页

    你怎么看?

    那些年真正惨的是普通人,是饿着肚子也要搞运输的司机,是手断了也要修大坝的工人,是脚上缠伤也要去田里干活的农民。

    他们没写书,但他们是国家的柱子。

    大人,时代变了。

    大师,不是头衔,不是待遇,不是稿费,不是讲座票价。

    如果是大师,那你为国家干过什么,为人民付出过什么?

    你真关心中国?

    那就下去,去田里,去厂里,去医院、去矿山,看一眼真实的生活。

    你敢写现实,而不是写风花雪月,那才配谈文化。

    真正的大师,从来不抬头仰望星空,而是低头看地,脚踩人间。

    剩下那一类,只能叫纸上谈兵。

    而朱冬润恰是少有的这一类大师。

    著作等身、敢说实话、教书育人。

    82岁高领依然在研究生教学的第一线,燃尽岁月长。

    前世。

    朱老的《张居正大传》中的最后一段话,曾经最让许成军动容。

    他在书中写道:

    “整个中国不是一家一姓的事,任何人追溯到自己的祖先的时候,总会发现很多可歌可泣的事实,有的显焕一些,也许有的暗淡一些,但是当我们想到自己的祖先,曾经为自由而奋斗,为发展而努力,乃至为生存而流血,我们对于过去,固然看到无穷的光辉,对于将来,也必将抱着更大的期待,前进啊,每一个中华民族的儿女。“

    此书是朱老于1943年所写,这一年正值抗战全面爆发阶段,大片国土遭受着小日子的践踏。

    可是已经迁至重庆的国党zf,依然有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

    抗日战争形式非常严峻,民生凋敝,国土沦陷。

    这时候真话尤为可贵。

    民国有诸多风流人物,朱老虽然性情不显,但他不吸不喝不嫖,用自己的一生书写传奇。

    是他许成军心中的大师。

    他许成军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个什么“高大全”似的人物。

    那特么多累!

    他爱香车美女,他想住big house!

    但是在基础物欲唾手可得的情况下,是不是该追求一些更高级的东西。

    马斯洛早年把人的需求分了五层生理、安全、爱与归属、尊重、自我实现。

    后来又加了认知和审美变成了七层。

    你问许成军要什么?

    许成军:我...全都要!(此处该有表情包)

    如何自我实现?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善。

    青史留名,史书单开一页的诱惑每个“士大夫”都抵御不住。

    因此,他想做个“脚踏实地”的大师。

    ...

    三天倏忽而过。

    许成军这几日雷打不动,每晚七点准时出现在章培横的办公室。

    说实话,这位“师兄”若抛去最初对他的那点偏见,性子与周明周大主编有几分神似。

    皆是骨子里带着股疏朗豪气的人物。

    非要说差别,不过一个是糙石磨出的锋芒,一个是玉盏盛着的风流。

    这么说有点对不起老周?

    许成军:俺真不是有新人忘了旧人!

    许成军将修订妥帖的论文整整齐齐递过去时。

    章培横正斜倚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本泛黄的线装书,线装书的封面上题着“李太白集”,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半旧的白衬衫上,倒有几分“大隐于市”的闲散。

    他接过论文,先在纸页边缘轻轻敲了敲,便沉下心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方才的闲散气儿霎时收了,只剩治学的严谨。

    半晌,他眉峰一挑:“成军,这篇论文像样了!”

    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爽快,“先前那点浮在面上的躁气磨没了,文献桩子打稳了,论点自然立得住!有些话先前绕三绕才敢露头,如今一斧子劈下去,看着就明明白白——好!”

    许成军撇嘴。

    刚要道谢,

    章大教授已抓起桌上那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仰头猛灌了一大口浓茶,喉结滚动间笑声震得窗纸都似在颤。

    不是!

    你现在这副嘴脸和之前差别有点大啊!

    老大!

    “先生常说写文章要见人见心,你这篇总算没裹着棉花絮说话。拿去给先生看,他老人家准得捻着胡子说,这小子这几日没偷闲!”

    说着又把论文往许成军怀里一塞,掌心拍在他胳膊上力道不轻,带着股热乎劲儿:“往后要是还需打磨,尽管往我这儿闯,别学那小家子气的模样磨磨唧唧!”

    许成军望着他眼底坦荡的光,先前那点因偏见而起的隔阂早散了,只剩对这份率真的佩服。

    为啥佩服?

    每天晚上七点带你改到十一点,又是赠书又是问家常里短。

    没事还给许成军塞点茶叶、小吃。

    甚至还问了许成军妹妹上学的事。

    这哪是性子变得快?

    分明是先前的客套都卸了,露出的本就是这般“爱憎分明、磊落坦荡”的真性情。

    应了那句“天子呼来不上船”的风骨?

    章培横见他愣神,大手一挥催道:“快去吧!再磨蹭,先生该在书房里等得翘胡子了!”

    嘿,你到是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话音落时,他已重新拿起那本线装书,满不在乎的看了起来。

    方才的豪气与此刻的闲逸无缝衔接,却是“风流不在谈锋胜,袖手无言味最长”。

    不过还没多久,似乎又觉得有点不对,就又板着脸补了句。

    “等回家,给你的几本书都好好看,认真做笔记,等回来考你,答不上来,还给我老老实实读本科去!”

    “瞧好吧您。”

    “去去去。”

    许成军:.....

    感觉这老章还是严肃点好?

    当天又跑去了教职工宿舍,把论文递给朱冬润。

    看后,朱老也未多说,还是那幅和蔼模样,只留下论文。

    “今年9月3日开学,等你回家省亲后,早十天过来。”

    ...

    晚上许成军还是回的知青招待所,估计下次见到汪曾祺,这位“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少不得在他耳边念叨半个小时的“纲常伦理”。

    嘿!来到1979!名人见了,大师拜了,小目标实现了,还怎么啊!

    牛逼十分钟!

    不过来上海也十来天了,说实话还有点想许家屯,也有点想合肥那些朋友们、师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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