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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公然向天下所有读书人宣战

    半个月了。

    自皇帝的车驾浩浩荡荡返回紫禁城,整整半个月,京师就像一口烧得滚烫却被死死捂住的铁锅,内里热浪翻滚,表面却听不见半点声响。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

    等着那道预想中的雷霆。

    宰了藩王,又亲手处置了所有勋贵,这位年轻天子回京之后,照理说该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动作,用以震慑那些依旧心怀叵测的鬼祟。

    然而,没有。

    除了回京次日在皇极殿举行了一场不咸不淡的早朝,嘉奖了随行文武,宣布了陕西“天子屯”的政令将在北方诸省陆续推行之外,皇帝便如同一尾潜入深渊的龙,再无波澜。

    朱由检每日的生活规律得像国子监的老学究.卯时起,辰时朝,巳时至申时批阅奏章,酉时便在乾清宫的灯火下读些来历不明的杂书。

    那柄在山西江南以及陕西出鞘,斩得人头滚滚的利剑,仿佛被他随手插回了鞘中,一副三五年内不打算再用的模样。

    勋贵二三代们偷偷松了口气,他们日夜担心的“皇家海军学院”与“陆军讲武堂”,像是皇帝在陕西时的一句醉话,被风吹散了。

    朝堂上的文官集团,则开始了他们最擅长的事情——揣测圣意。

    夜深,韩爌的府邸书房内,几缕名贵的檀香袅袅升起,将他那张略显阴柔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捻着胡须,对着心腹门生,智珠在握的语调缓缓蔓延:

    “圣上毕竟年轻,陕西一行看似风光,实则九死一生。此番归于沉寂,非是隐忍,怕是…锐气已挫,心力已竭。你我只需恪守本分,静待时机便可。”

    门生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皇帝终究是凡人,被那流寇与边军的烂摊子一折腾,知道了这天下事的难处,自然也就熄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而在千里之外通往江南的官船上,钱谦益正与钱龙锡以及几位东林名士临窗对饮。

    湖光山色,美酒佳人,让他因离京而生的那点郁闷一扫而空。

    “牧斋公,”一位复社名士举杯笑道,“此番离京,于您而言,焉知非福啊。陛下看来是听进了我辈的忠言,知道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道理,不再搞那些军汉武夫的‘离经叛道’之事,这便是海晏河清之兆。您此去江南,正是为朝廷安抚士林人心,功莫大焉。”

    钱谦益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举杯相碰一饮而尽,那笑容里自得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深藏不露的玩味。

    他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这些年轻的士子们需要这种虚幻的胜利来鼓舞士气,来维系他们“为天地立心”的骄傲。

    但钱谦益自己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皇帝会怕?

    会退?

    开什么玩笑!

    那位在朝堂之上,用一双冷漠如冰的眼睛扫视百官,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一名重臣凌迟至死的年轻天子;那位在山西、浙江弹指间就和商人们谈一谈九族的少年君王;那位谈笑间便将世袭罔替的勋贵集团连根拔起的少年皇帝……这还没谈到秦王呢!

    他的脑子里,恐怕早就删去了退让二字。

    尤其是那道“一体纳粮”的政令,就像铁钎般深深地插在了每一个士绅大族的骨头上。

    这道政令虽然因为皇帝的沉寂而推行缓慢,但它就像悬在江南万千官绅头顶的利剑,一日不废,一日不得安寝。

    这天下,真能如此风平浪静?

    钱谦益绝不相信。

    他甚至有些期待,一种夹杂着兴奋与恶意的期待。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位天真的皇帝究竟想如何凭一己之力,与盘根错节早已连成一体的天下官绅作对!

    法不责众。

    这四个字才是这大明朝真正的“祖宗之法”,是刻在社稷基石上,连皇帝都轻易抹不掉的真言。

    钱谦益心中冷笑.没错,晋商被抄了,浙江的粮商被宰了,就连京师里那些根深蒂固的世袭勋贵,也被皇帝用雷霆手段连根拔了。

    那位年轻天子的刀确实很快,很利,杀得人胆寒!

    但那又如何?

    那些人说到底,不过是大明这棵参天大树上几根格外粗壮、碍眼的枝桠。

    皇帝亲手剪除,固然会让树干震颤,却伤不了根本。

    可如今这“一体纳粮”,陛下要动的是这棵大树赖以生存的整片土壤,是天下所有的士绅!

    他难道还敢效仿蒙元鞑虏入关,将治下之臣民,将这满天下的读书人,来一场惨烈无情的屠城不成?!

    杀了他们,谁来为他治理州县?

    谁来为他维系教化?

    谁来为他粉饰太平?

    皇帝的权力来自于这套官僚体系,而他们这些士绅正是这套体系的血肉与根基。

    自断根基,无异于自取灭亡!

    所以,钱谦益和钱龙锡此去江南,是去亲自见证。

    他要亲眼看着那只从紫禁城伸出来,试图一手扭转乾坤的天子之手,是如何被这天下士绅汇聚成的磅礴大势给它按住,给它压住,最终在无声的角力中被硬生生地压得骨断筋折!

    清风拂过船舷,将这些自以为是的揣测与别有意味的期待,一同吹向了远方。

    ……

    唯有几个最靠近权力中心的人,才隐约感觉到这死寂的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积蓄。

    譬如魏忠贤,他发现皇帝近来批阅奏章的速度快了许多,留给自己的时间,大多用在了与一些神秘的匠人和西洋传教士的会面上,以及……频繁地翻阅一份标注着江南各大姓氏田产和姻亲关系的密卷。

    皇帝在等。

    他在等什么?

    没有人知道。

    但魏忠贤隐隐有种预感,皇帝等的,或许就是钱谦益、钱龙锡等人以及他身后的整个江南,摆出一个自以为是的对策来。

    这种未知,比任何已知的威胁都更加令人心悸。

    而这些问题的某问题的谜底,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深夜,向一个人揭开了它的一角。

    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

    当宫中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徐府门前请他即刻入宫面圣时,这位老臣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召见他了。

    自登基以来,这位曾被他寄予厚望的皇帝,对他那些关于练兵、历法、格物之学的奏章批复得越来越敷衍。

    徐光启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觉得陛下也对这些实学完全没有兴趣。

    马车没有驶向紫禁城,而是转向了西侧的皇家园林——西苑。

    这里是皇帝的御苑,琼楼玉宇,太液池波光潋滟,在月色下宛如仙境。

    徐光启被引到太液池边的一艘画舫上时,看到皇帝正穿着一身素色便服,独自坐在船头垂钓,那份闲适与京师中流传的心力交瘁判若两人。

    “子先,来了。”皇帝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在水面上传开,“坐。”

    徐光启依言坐下,心中愈发忐忑,君心难测,这般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子先可知,朕这半月在做什么?”皇帝终于收起钓竿,转过身来。

    “老臣愚钝……”

    “朕在等。等京师的这股风把所有人的心思都吹出来,让朕看个清楚。”皇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与嘲弄,“有人觉得朕怕了,有人觉得朕累了。他们都觉得朕这把剑,该入鞘了。”

    徐光启心中一凛,不敢搭话。

    皇帝站起身,从船舱里取出一个巨大的卷轴,在甲板上缓缓展开。

    月光洒下,将卷轴上的景象照得一清二楚,不是什么山水画,而是一幅……一幅徐光启毕生未见的,无比精密,无比宏大的建筑图。

    图纸分为两大部分。

    一部分,正是他们脚下的这片西苑,园林中的亭台楼阁被细细的朱砂线勾勒、改造、重新命名。

    皇帝的手指点在图纸上,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力量,仿佛一位正在介绍自己神国的神明:

    “此处,瀛台,朕已命人将其改造,名为‘格致理学院’,专研数理、天文、物理、化学。你与李天经,可在此讲学。”

    “那片,万善殿、大光明殿,殿宇宽阔,可容千人。朕将其定为大学的总讲堂与行政中心。”

    “朕的书房,文渊阁,朕已经让人将其扩建了三倍,汇集内府藏书,以及朕搜罗来的已派人翻译好的所有西学典籍,就叫‘文汇阁’,作为大学的总图书馆!”

    “还有那里,那些稍小的宫殿,朕已将其全部修葺一新,分别挂牌为‘天元医学院’,专授解剖、药理、外科之学;‘神农农学院’,专攻育种、农具、水利之法。他们的理论课,也都在这里。”

    徐光启的呼吸已经停滞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图纸,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这是何等疯狂的构想!

    将皇帝的御苑,这片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禁地,改造成一所……一所专门研究“奇技淫巧”的大学?

    然而,皇帝的介绍还未结束。

    他的手指滑到了图纸的另一大块,那是京城东南角,先农坛与天坛之间的一大片区域。

    “格物致知,若无致用,便是空中楼阁。”皇帝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所以朕在城南,为他们建好了实践之地!”

    “先农坛旁的皇庄,是神农农学院的皇家试验农场,朕称之为‘京畿上林苑’。朕要他们在这里培育出亩产四石、五石,乃至十石的作物!”

    “再往东,这片占地千亩的建筑群,是朕的‘百工坊’!冶炼炉、锻造坊、木工房、纺织局……所有《天工开物》里提到的,没提到的,朕都要在这里让它变为现实!”

    “旁边,这里,”皇帝的手指重重一点,“是‘广惠医院’,天元医学院的教学医院。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人体是探究生命奥秘最神圣的殿堂,朕准许他们……解剖。所有刑部处决的死囚,都可送往此处。”

    徐光启听到“解剖”二字,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在士大夫眼中无异于鞭尸戮骸,是伤天害理之举!

    皇帝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手指最终落在一个被深色线条反复加固,外围画着一个个棱角分明堡垒的区域。

    “而这里,是整个大学的心脏,也是朕未来的倚仗——武备学院!”

    “火器设计馆、炮兵指挥馆、城防学馆、军械制造厂、还有一座绵延十里的靶场……孙元化将在此执掌。朕要他以西法为骨,中法为用,为朕打造出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装填更快的火炮与火铳!”

    “子先,”皇帝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徐光启,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几个月魏忠贤没去陕西,便是主持这份大工程。现在……”

    皇帝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堪称玩味的笑容。

    “现在,这座‘大明皇家格致院’已经全部修整完毕。只待……它的学生们入住了。”

    徐光启一时间只觉得呼吸困难。

    皇帝这半个月的沉寂不是锐气已挫,不是心力交瘁,他是在欣赏自己布下的棋局,是在享受风暴来临前这片刻的宁静!

    这绝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计划,而是一个蓄谋已久、付诸实施、并且已经完成的……事实!

    他原以为皇帝最多只是开个小小的西学馆,点缀一下文治武功。

    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的野心是要倾尽国朝之力,用一座崭新的,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格致院,去挑战

    “陛……陛下……”徐光启的声音干涩沙哑,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看到的不是一所格致院,而是一头即将冲破牢笼将整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的巨兽!

    皇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子先,朕知道你在怕什么。怕士林非议,怕朝臣反对,怕天下儒生口诛笔伐,骂朕以夷变夏,骂你是献媚小人。”

    “但朕不怕。”

    皇帝转身,负手而立,望着倒映着残月的太液池水缓缓道:“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国子监里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空谈误国的所谓天之骄子,给朕筛上一遍!”

    ……

    次日清晨。

    一道盖着“皇帝之宝”朱红大印的圣旨,未经过内阁,未经过通政司,由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亲自捧着,在一队锦衣卫的护卫下径直送往了国子监。

    此刻的国子监内一如往常。

    数千名监生们三三两两,或在高谈阔论,或在对诗饮酒,或在为自己恩荫的前程而沾沾自喜。

    他们是帝国的储备官员,是大明最有身份的一群读书人。

    当那名面无表情的太监站在辟雍大殿前,展开那卷明黄的圣旨时,所有人都懒洋洋地跪了下去,准备听一些无关痛痒的嘉奖或训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肃穆的大殿中回响。

    “国子监乃国家储才之地,监生乃社稷栋梁之选。然空谈误国,笃行方可兴邦。为甄别英才,擢拔实学之士,兹定于三日后,于本监举行‘格致甄别试’。考试由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主持,凡我大明国子监在册监生,一体与考。”

    殿内的监生们微微骚动起来,格致?那不是西洋蛮夷的匠人之学吗?考这个做什么?

    太监没有理会,继续念道:

    “通过甄别试者,可选入新立之‘大明皇家格致院’,享天子门生之殊荣,毕业后量才录用。凡无故不参加考试,或考试不通过者……”

    太监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扫视着底下那一张张开始错愕和不安的脸。

    而后,他用近乎残忍的平静念出了最后一句。

    “……其监生资格与所享朝廷廪膳、恩荫待遇,将由礼部与宗人府会同,酌情核议,另行定夺。”

    沉默。

    长达十几个呼吸的死一般的沉默。

    “另行定夺”四个字把所有监生都砸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引以为傲的身份、他们的前程、他们的饭碗,甚至他们父辈的功劳,都将因为这一场他们闻所未闻,打心底里鄙视的格致考试,而被一笔勾销?!

    “哗——!!!”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哗然!

    “荒唐!简直是荒唐!”

    “我等十年寒窗,读的是圣贤之书,考的是子曰诗云,岂能与匠人为伍!”

    “这是对斯文的羞辱!是对我等全体读书人的践踏!”

    咒骂声、怒吼声、不可置信的尖叫声,瞬间填满了整个辟雍大殿。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国子监祭酒刘理顺,一位年过花甲,一生都以捍卫儒家道统为己任的老臣此刻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那宣旨的太监,嘴唇发紫,想说些什么,却一口气没提上来,双眼一翻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祭酒大人!”

    “快!快传太医!”

    场面瞬间乱成一锅粥。

    旨意一出,祭酒当场气厥。

    这无疑是公然向天下所有读书人宣战!

    一场源自皇权最高处,从大明最高学府核心引起的巨大风暴,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刻,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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