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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帝心如铁

    日头西斜,金色余晖透过暖阁的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拉出长长光影的时候。

    阁内那场足以被载入史册的密谈,终于落下了帷幕。

    毕自严和范景文躬身告退,他们的脚步相比来时显得沉重了许多,却又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们的后背被汗水浸透了一次又一次,此刻早已冰凉,但他们的胸膛里却燃烧着一团足以燎原的烈火。

    一直侍立在殿门外,如同一尊沉默雕像的王承恩悄无声息地为两位大人引路。

    他微微躬着身子,脸上挂着温和而谦恭的微笑,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殿内那道略显疲惫的身影。

    皇帝正独自一人坐在御案之后,没有看奏疏,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单手扶着额头,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闭目养神。

    光芒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将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疲倦,勾勒得格外清晰。

    这一年来,这样的场景,王承恩不知见证了多少次。

    他清晰地记得刚刚登基的皇帝是何等的怯懦与不安,那时的他,面对着魏忠贤的滔天权势,面对着满朝文武或轻视或观望的眼神,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时的王承恩心中充满了忧虑。

    谁也没想到,一切都变了。

    从掌控魏忠贤的那一刻起,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巨龙在这位年轻帝王的身体里骤然苏醒。

    晋商粮商抄家灭族,整顿辽东、宣大以及锦衣卫和京营,开办《大明月报》,提拔寒门武勋,密诏地方督抚……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石破天惊。

    王承恩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看似决绝和冷酷的背后,这位年轻的皇爷内心中究竟经历过多少挣扎,多少个不眠之夜的辗转反侧。

    他只知道,当他每一次在深夜里为皇帝送上提神的参茶时,看到的都是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亮得吓人的眼睛,和御案上那堆积如山被朱笔反复修改的文稿。

    怯懦早已褪去,如今.是帝心如铁!

    思绪间,毕自严和范景文已经随着他走出了暖阁,殿外的凉风一吹,两位大臣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范景文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是沉默地跟着王承恩的脚步。

    而毕自严在短暂地适应了光线和温度的变化后,却停下了脚步,他下意识地回过头,透过殿门再次望向了那个扶案独坐的孤单身影。

    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痛心涌上了毕自严的心头。

    他没有再去看范景文,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王承恩,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公公。”

    “毕大人有何吩咐?”王承恩停下脚步,依旧是那副谦卑的姿态。

    “陛下……素日里亦是如此么?”毕自严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殿门内的那道身影,“竟是这般宵衣旰食,为国事操劳?”

    他本想用“辛劳”二字,但话到嘴边,却觉得这个词太过轻飘,根本无法形容他刚才所感受到的那种,仿佛要将一个人所有心神都燃尽的巨大消耗!

    王承恩微微抬起眼,看了看这位即将执掌帝国财权,掀起滔天巨浪的户部尚书,他看到了这位老臣眼中真切的关怀与痛惜,那不是臣子对君主的伪饰,而是发自肺腑的共情。

    王承恩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是。”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毕大人,您今日所见,已是常态。有时候皇爷一天之内要召见的人,前后能有二十来个。从黎明到深夜,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毕自严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一天见二十来个人!

    每一个,都可能是一个关系到国计民生重大决策的开始,这其中所耗费的心力,所需要处理的讯息,简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他想起了自己。

    自己在天津做巡抚,自觉每日勤于政务,将治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商旅通达,百姓安居,还因此颇为自得。

    可现在想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一个既定腐朽的框架内,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罢了。就像一个管家把一个破败的庄园打扫得干净了一些,却从未想过这个庄园的地基已经快要塌了。

    而皇帝想的,却是将这朽坏的庭院夷为平地,于废墟之上重建一座前所未闻的巍峨殿堂!

    自己曾经做的那些,哪里算得上是为君分忧?

    天下间的官员,恐怕都和自己一样,自以为是的分忧在皇帝那改天换地的宏图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他们非但不能分忧,反而因为他们的短视,他们的因循守旧,他们的利益纠葛,成为了大明前行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一念及此,毕自严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与自责。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殿内的皇帝,转回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对王承恩说:

    “王公公,还请您……务必要时常提醒陛下,龙体为重,千万不可太过劳累。”

    他的声音真挚而沉重,“如今的大明少了谁都可以。少了老臣,户部还会有新的尚书;少了范大人,都察院也自有御史。可是……可是若是陛下龙体有丝毫风吹草动,那我们今日所谋划的一切,我们所看到的这一切希望之火……”

    “或许,就戛然而止了。”

    这是他最深的恐惧。

    这场史无前例的改革根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本人。

    它不依附于任何朋党,不仰仗于任何门阀,它只依赖于皇帝那石破天惊的构想和不容置疑的铁腕。

    王承恩听着毕自严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那笑容里有欣慰也有无奈,也有一丝作为皇帝身边人独有的骄傲。

    “毕大人的心意,杂家明白,也替皇爷谢过大人了。”王承恩叹了口气,“只是……这世上,怕是没人劝得动皇爷了。”

    毕自严闻言,也只能跟着苦笑起来。

    是啊,一个连“平叛只要地名”都敢说,敢想,敢做的皇帝,又岂是几句“保重龙体”就能劝得住的?

    两人相视无言,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王承恩看着毕自严和范景文脸上那既兴奋又迷茫的神情,犹豫了一下,他觉得有些话,或许应该让这两位即将身负重任的大臣知道。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说一个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的秘密。

    “其实……皇爷之所以如此辛劳,还有一个缘由。”

    毕自严和范景文立刻竖起了耳朵。

    王承恩缓缓地说道:“因为,就像是今日,您二位大人面圣之后,领了差事回去。可实际上许多东西,许多章程,二位大人回去之后,恐怕还是要一趟一趟,再来跟皇爷继续沟通,继续交流。”

    “因为……”王承恩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皇爷提出来的那些事情,别说您二位大人了,就是满朝的文武,恐怕大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想不明白,自然就要问;看不清楚,便只能反复地来向皇爷论证、讨论,以及……请示。”

    “所以,皇爷不仅仅是在下旨意,他更是在……教导每一个人,该如何去走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王承恩的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毕自严脑海中的最后一团迷雾!

    他恍然大悟!

    是的!

    他毕自严寒窗苦读数十年,进士及第,宦海沉浮大半生,官至一方巡抚,如今更是要执掌户部。他自诩自己即便算不上是天下间绝顶聪明的人,但也绝非什么泛泛之辈!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的暖阁之中,在皇帝给他描绘的那个“新户部”和“大明宝钞总行”的谋划里,有多少东西是他乍听之下完全一头雾水的?

    “官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这些他懂,但他不懂如何能在士绅的汪洋大海中,用刀兵去强行推开,其中的分寸和火候稍有不慎就是遍地烽烟。

    “度支预算司”的“审计风暴”,他懂字面意思,但他不懂如何去构建一套全新的,能审计所有衙门的账目体系,这其中的盘根错节,利益交换,足以让任何一个老吏都望而却步。

    更别提那个什么“大明宝钞总行”了!

    什么“龙票”,什么“国债”,什么“强制兑换令”……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天外来物砸得他头晕眼花。

    毕自严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眶,他侧过头,恰好对上了范景文同样震颤的目光。

    这一刻,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涌起一个念头,过往听闻的那些关于天子的种种传言,坊间的毁誉揣测,都变得无比渺小与可笑。

    他们或许是生平第一次,真正读懂了这位肩上担着整个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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