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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鸿门宴

    天津卫指挥使司的后衙,早就于几日前被改造成了一座临时的行宫正殿。

    昔日里武官们操演呼喝的空旷之地,此刻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那光亮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炽烈,将所有阴影都驱逐得无处可逃。

    宴厅之内,更是奢侈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一张张紫檀木八仙桌上,摆满了大菜,每一道都极尽雕琢之能事。

    但这满堂的宾客,没有一个人的心思在眼前的美食上。

    以汪福为首的一众商贾巨富正襟危坐,手中的筷箸仿佛有千斤之重,夹起的菜肴送到嘴边却如同嚼蜡。

    他们频频端起酒杯,看似在互相敬酒,实则用眼角的余光,拼命地向那些相熟的官员传递着询问的信号。

    他们失望了。

    无论是平日里与他们称兄道弟的盐运司官员,还是收了他们无数好处的卫所武将,此刻都像一个个刚出窑的泥偶,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脸色比那浸在冰水里的白切鸡还要白。

    他们端着酒杯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们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炽热的烛光下闪着诡异的油光。

    没人知道皇帝究竟想做什么。

    这种未知,才是最极致的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如同飞蛾扑火般,投向了主位。

    那里,大明朝的天子正以慵懒的靠在大椅上。

    他一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杯中琥珀色的御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漾起一圈圈涟漪。

    皇帝似乎对眼前的佳肴颇为满意,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侧过头,与身旁的毕自严低声交谈几句。

    他越是如此轻松写意,底下的人就越是如坐针毡。

    汪福感到自己的后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紧紧地贴在背上,又湿又冷,他强迫自己又饮下一杯酒,那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就在他准备寻个由头起身说些什么的时候,主位上的皇帝,似乎是终于觉得这前菜品得够久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杯,轻轻地抬了抬眼皮,给了身旁的毕自严一个眼神。

    一个再平淡不过的眼神。

    然而,就是这一下,整个宴厅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偌大的宴厅,一瞬间安静得能听到烛火“哔剥”的轻响,和无数颗心脏狂乱的跳动声。

    毕自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站起了身。

    这位在天津卫为官多年名望颇高的老臣此刻面沉如水,眼神中竟带着众人从未见过的凛冽与决绝。

    他从宽大的官袍袖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啪”的一声,账册被他放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

    起身的那一刻,毕自严的脑海中,闪回过两天前在龙舟暖阁中的一幕。

    当时,也是在这位年轻的天子面前,他第一次看到了另一本册子——一本由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呈上来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密卷。

    “毕爱卿,你在天津多年,看看这个。”

    皇帝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让他欣赏一幅字画。

    毕自严接过密卷,只翻了数页,便觉通体发寒。

    他宦海沉浮数十年,自认见惯了官场的腌臢与龌龊,也深知天津卫这块流油之地,走私贩私的现象早已是痼疾。

    他自己任上也曾抓过、杀过,自以为对这潭水的深浅已有了七八分的了解。

    可直到看见这份密卷,他才知道自己所谓的了解是何等的天真与可笑。

    那上面记录的,早已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走私。

    那是……那是掏空国库的叛国!

    长芦盐场每年明面上的产量、盐引的发放、盐课司的税额,与锦衣卫暗中监控到的,从各个不为人知的野盐码头流出去的私盐数量,两者之间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

    这个空洞,每年吞噬掉的银子足以再武装起一支关宁铁骑!

    密卷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有他曾经倚重的下属,有与他把酒言欢的乡绅,有那些在他面前永远一副谦卑恭顺模样的盐商……他们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盘根错节,将整个天津卫的盐政、漕运、军务,全都笼罩其中。

    而处于这张网最中心的,正是盐王汪宗海以及他眼前这位得力的大管家,汪福。

    他们不仅仅是偷税漏税,还豢养了私兵,装备着从佛郎机人手里买来的火铳与倭刀;他们甚至买通沿海的卫所,将私盐武装贩运至辽东,卖给……建州女真!

    看到最后,毕自严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震撼吗?”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依旧平静,却带着冷冽的嘲讽,“朕初见之时也觉得很震撼。朕的臣子,朕的商贾,竟比关外的蛮夷更懂得如何给大明的心口上捅刀子。”

    那一刻,毕自严这位两朝老臣对着年轻的天子长揖及地,声音嘶哑:“臣,罪该万死!为官不察,养痈成患,请陛下降罪!”

    皇帝摇头:“罪,自然是要论的,但不是现在。毕爱卿,你欠朕一个干净的天津卫。今晚,就是你还债的时候。”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毕自严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看向堂下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心中再无半分旧情与怜悯。

    他缓缓翻开那本蓝色账册,语调不带任何感情,开始了他的质问:

    “天启七年,天津盐运司上缴朝廷盐课,计银一百二十三万两。同年,长芦盐场备案官盐产量,为二百八十万石。”

    他的目光,扫过盐运司同知的脸,那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员此刻面如金纸,汗如雨下。

    “然而,据户部与司礼监联合查验之密档,从天津各处盐道流出,未曾缴纳一文税款的私盐,预估……不低于五百万石!”

    “啊!”

    人群中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这个数字,太过恐怖,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万劫不复!

    毕自严没有理会骚动,他的手指在账册上缓缓划过,声音陡然提高:

    “孙同知,本官想问问你,这二百八十万石的官盐,和五百万石的私盐差额如此巨大,你作为盐运主官是眼瞎了,还是心……也瞎了?”

    那孙同知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辩解:“部堂大人明鉴……下官,下官不知啊!此皆是私盐贩子猖獗,无法无天,下官……下官有心无力啊!”

    “有心无力?”毕自严冷笑一声,“好一个有心无力!那你府上那座用金丝楠木搭建的暖阁,你新纳的第十八房小妾头上那支东珠凤钗,又是从何而来?!”

    孙同知瞬间噎住,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毕自严目光一转,又落在了另一位河道总管的身上:“李总管,天津卫大小河道码头皆在你管辖之下。那数百万石的私盐,长了翅膀,自己飞出海口的不成?”

    场面已经彻底失控,官员们的哀嚎与辩解商人们的窃窃私语混杂在一起,让这华美的宴厅变成了问斩前的菜市场。

    就在此时,一声悲怆的哭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盐商领袖汪福挣扎着离席,以头抢地,重重地叩首在地,声泪俱下:

    “圣上明察!部堂大人明鉴啊!”

    他抬起头,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表情之痛心疾首足以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等……我等皆是奉公守法之良商啊!我等才是受害者!”他用拳头捶打着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

    “那些天杀的私盐贩子,他们有刀有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他们压低盐价冲击市面,我等守法商人被他们挤兑得……都快活不下去了啊!”

    这一番做派当真是情真意切,便是京城里最富盛名的名角儿恐怕也演不出这般撕心裂肺的真切。不少不知内情的士绅,竟也露出了同情之色。

    汪福见状,心中稍定,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于是变膝行向前几步,对着主位上的皇帝再次重重叩首,声嘶力竭地喊道:

    “草民……草民深知朝廷艰难,九边军饷短缺。为替圣上分忧,为助朝廷剿灭这些无法无天的盐匪,草民汪福愿代表长芦众商,再捐……再捐白银一百万两!只求圣上发天兵,还我天津卫一个朗朗乾坤!”

    一百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满堂皆惊,好大的手笔!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忠商!

    所有盐商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皇帝。

    他们将最后的希望都赌在了这一百万两白银和汪福这番以退为进的表演上。

    主位之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听完了汪福的哭诉,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一些。

    他明明没有任何动作,那股君临天下的威压却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厅堂,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

    朱由检迈开步子,缓缓踱到厅堂中央。

    他拍了拍手。

    “说得好。”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期盼的汪福,微笑着点头,那笑容竟带着一丝赞许。

    “说得真好。既然诸位如此深明大义,愿意为国分忧……”

    盐商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的笑容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莫测,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那朕……就替你们把这匪,给剿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那只琉璃酒杯,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抛。

    “哐当!”

    一声清脆欲裂的巨响。

    酒杯在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这声音就像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命令,一个早就排演了千百遍的信号!

    就在这清脆响声响起的同时,宴会厅那两扇沉重的红木大门,“轰隆”一声,被从外面猛地关闭、上锁!

    紧接着,四周所有的窗户,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外面的人死死抵住!

    上一秒还歌舞升平的华美宴厅,在这一瞬间变为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绝望囚笼!

    “啊!”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极致的恐惧,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宴厅两侧通往后院的偏门被猛地踹开!

    身着飞鱼服,手持出鞘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恶鬼,鱼贯而入!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森冷,手中的刀刃在烛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寒光。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配合默契,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

    方才悄然离席的田尔耕此刻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皇帝身后,躬身静立,仿佛一直都在那里。

    满堂的官员、士绅、富商,此刻全都瘫软在地。

    有人哭喊求饶,有人屎尿齐流,有人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

    那一张张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脸,此刻扭曲变形,写满了最纯粹的绝望。

    汪福跪在原地,身体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

    皇帝缓缓转过身,目光漠然地扫过眼前这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

    他对着面如死灰的众人,对着整个乱成一团的天津卫权贵,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开始拿人。”

    这四个字仿佛是一道无声的敕令,穿透了厚重的墙壁。

    话音落下的瞬间,宴厅之外,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命令,沉寂的津门夜空骤然被撕裂!

    先是无数火把被同时点亮的“轰”然之声,将黑暗驱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紧接着,是京营新军特有的沉重而整齐的铁靴踏地声,如同一阵密集的鼓点,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人心头发颤。

    战马的铁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嗒嗒”声与偶尔的嘶鸣,交织着军官们短促而冰冷的喝令。

    随即,是无数道房门被重斧或是人肩猛然撞开的爆裂巨响!

    那一声声巨响伴随着家丁的惊呼与女眷的尖叫,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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