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叶渊缓缓点头，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眼眸深处却带着难掩的哀伤，“你先去。”
武山河吃力的笑了笑，继续轻声道：“一直以来……我都比你慢一步……始终都跟在你的后面……但是这一次，我赢了……”
所有人全都低头垂泪。
所有人都清楚，武山河已经来到了生命的尽头。
有可能下一秒，武山河就会直接驾鹤西去。
武山河的目光从在场的众人身上扫过，然后轻轻的笑了笑，“真好……大家都来了……”
“还没有呢！”
孙卫国连忙开口，“老政委，还有独眼龙、三瞎子、老岳他们都在路上呢！您可一定要等他们来啊！”
“等不了了……”
武山河微微摇头，表现得相当淡然。
在一个人即将寿终正寝的时候，会有感觉的。
他会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
他缓缓张嘴，用尽浑身力气，唱出了最后一句悲怆的歌。
“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
武山河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气息。
“武……武爷爷！！”
叶晏安悲痛的哭声，惊醒了所有人。
可所有人全都呆立在原地，仍旧是不敢相信老政委竟然就这么死了。
过了会。
张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老政委！！”
这一声，终于叫醒了所有人。
“老政委！”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悲痛得不能自已。
“都别哭了！”
叶渊咬着牙，发出了一声大喝，“山河这是寿终正寝，这是喜丧！你们哭什么！你们都想要让山河在黄泉路上都不得安生吗！”
众人虽然心中悲痛，但是却又不敢不听叶渊的话。
叶渊转身朝着柜子走去，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白床单。
这是武山河一早就准备好的。
叶渊拿着白床单走到了武山河的身边，将白床单盖在了武山河的身上，又将头给蒙上了。
随后叶渊又看向了孙卫国，“去发讣告，准备山河的丧事。”
“是！”
孙卫国强忍着悲痛，站起身离开了这里。
其他人则是仍旧跪在那里，虽然泪流满面，却没有一个人敢哭出声来。
……
武山河的逝世，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一位抗战老兵的逝世，是这个国家的损失！
社会各界全都前来吊唁，一些无法亲自来到这里的，也全都在各地举行各种追悼会，以此来纪念武山河的离世。
叶渊率领的独立团曾经的部下，只要是还能动的人，也全都来到了这里。
因为武山河无后，因此由叶晏安来披麻戴孝，为武山河守灵。
叶渊手持一支毛笔，为武山河写下了一幅幅挽联。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跟叶渊说话。
此刻的叶渊就好像受伤的野兽，那双眼睛让人又害怕，又同情。
三天之后。
武山河被推进了焚化炉。
当火焰消失之后，武山河已经变成了一堆碎骨。
负责焚烧的工人同样是红着眼睛，端着一个铁盘来到了叶渊的面前。
“叶……叶老英雄……”
工人声音都在颤抖着，“这里面……是武老英雄身体里面烧出来的那些弹片……”
其他人全都看向了铁盘。
只见里面光是子弹头就有十几个，还有炸弹、手榴弹的弹片，更是不计其数。
叶晏安只是看了一眼，便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幸好她后面的孙婷及时伸出手，扶住了叶晏安。
叶晏安倒也并非是完全因为这些东西才产生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主要是她曾经见过叶渊身上的伤疤。
因此她不由的联想到，如果将来叶渊去世了，从叶渊身体里面烧出来的这些弹片，只会更多！
孙婷也是面带不忍的表情。
她手中只是扎了一根刺，都疼得直哭。
可是这么多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武山河的体内，几乎变成了武山河的一部分。
这得是什么样的感觉？
“行了。”
叶渊轻声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包起来，到时候放在棺材里面，让这些东西跟山河一起埋葬在地下，这些东西，才是山河真正的勋章！”
众人沉默不语。
叶渊是唯一有资格决定武山河后事的人。
工人闻言，当即转身离开，准备将这些弹片给收起来。
“老团长……”
孙卫国来到了叶渊的身边，轻声问道：“您觉得，老政委应该埋在什么地方？是烈士陵园……还是在京都找一处墓地？”
“不在京都。”
叶渊微微摇头，“将山河葬在……我家的坟地。”
孙卫国顿时一愣，疑惑地看着叶渊。
叶渊轻声道：“山河自幼丧父丧母，这些年一直都跟我南征北战，他早就是我的亲弟弟了，这些年他也始终都没有成家，没有子嗣，我就是他的亲哥哥，晏安就是他的亲孙女。”
“所以，把他葬在我叶家，有什么错吗？”
孙卫国哪里敢说个不字？
更何况，叶渊的这个提议，也确实很好。
孙卫国当即点头，“好，老团长，我亲自护送老政委回家！”
“嗯，辛苦你了。”
叶渊抬起手，拍了拍孙卫国的肩膀，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手又放了下来。
而后。
叶渊转身，目光又落在了其他披麻戴孝的人身上。
这些人全都是他和武山河的部下，虽然年纪并没有相差太多，可是这些人却全都将叶渊视为长辈，同理，武山河也是他们的长辈。
“你们……”
叶渊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全都给老子好好的活着！要是再让老子听到你们谁走到老子的前面，老子把你们的棺材都给劈了！”
在以前。
叶渊就总是老子老子的说话，一副草莽模样。
一直到上了年纪，他才变成了这么一个慈祥的老头。
可这一次，叶渊在众人的眼前，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独立团团长。
“是！”
所有人都忍着眼泪，大声喊道。
“解散！”
叶渊一声令下，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此地。
“爷爷……”
叶晏安回到了叶渊的身边，抱着叶渊的手臂，“您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