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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以骨为匙

    那种密集的沙沙声不再是单调的摩擦,而是成千上万层纸张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折叠、重构与拟态。

    沈默的视网膜逐渐适应了绝对的黑暗,在手机屏幕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点微光中,他看到原本平整贴在墙面上的“忏悔录”像被赋予了生命,它们纷纷脱离墙体,在半空中无规律地抽动、汇聚。

    每一张纸片都像是一块细小的肌肉组织,迅速聚合成数十个半透明的轮廓。

    这些“人”没有五官,身体由无数苍白的纸张层叠而成,动作僵硬而整齐,齐刷刷地朝着沈默伸出了那双平扁的、带着锋利纸边的手。

    别让它们碰到你!

    苏晚萤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她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沈默的衣袖,这种由于极端恐惧产生的抓握力让沈默感觉到手臂一阵钝痛。

    那是‘执念’的载体,一旦接触,你的意识会被瞬间拉进它们的记忆循环,直到你变成它们的一员!

    沈默没有回答,他的大脑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离心机,将所有杂乱的情绪甩出,只留下绝对冷静的观察。

    苏晚萤刺啦一声撕下了自己的衣角,动作利落得不像一个文弱的策展人。

    她摸索着将布条浸入残余的灯油中,划燃火柴。

    呼——

    幽蓝色的火焰在布条上跳跃,光亮虽然微弱,却让那群逼近的纸人动作明显一滞,像是畏惧火光的飞蛾,又像是被某种规则阻隔,暂时退到了阴影的边缘。

    但狭小的密室里,氧气本就稀薄,火焰的燃烧让沈默感觉到肺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干裂感。

    它们不是在怕火,是在评估‘代价’。

    沈默低声说。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那些纸人的移动轨迹并非直线,它们在逼近的过程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

    沈默的视线在地面上飞速扫过,脑海中自动建模出了一张坐标图。

    他发现,无论这些纸人如何推进,它们落脚的位置始终避开了石台东南角约莫三寸的一块区域。

    那是唯一的‘空域’。

    沈默猛然想起父亲留下的那块怀表。

    在撬开后盖时,除了那一缕头发,他在发条盒的边缘曾看到过四个细若游蚊的刻字:巽位藏真。

    在八卦方位中,巽位正是东南。

    沈默在那几个纸人再次发起扑击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方翻滚,肩膀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石台上。

    他顾不得疼痛,指尖在湿滑的地砖缝隙中疯狂摸索,直到触碰到一块明显松动的青砖。

    解剖刀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卡入砖缝,沈默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绷紧,用力向上一撬。

    咔哒。

    砖盖翻开,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藏宝格,而是一截人类的指骨。

    这截骨头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玉白色,表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比针尖还小的微型符文。

    沈默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心脏就像被重锤击中。

    那是左手无名指。

    身为法医,他比任何人都熟悉人体骨骼的形态。

    指骨的近节有一道细微的骨裂愈合痕迹。

    沈默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父亲火化后,是他亲手捡骨入殓。

    沈砚生前因为一次实验室事故,左手无名指永久性缺失了一截,骨灰盒里绝不可能出现完整的指骨。

    但这截骨头上的愈合痕迹,偏偏与沈砚年轻时的旧伤病历一模一样。

    这不是真实存在的物质,这是以现实遗骸为锚点,承载规则的‘守门人契约骨’。

    沈默瞬间理解了这违背常理的逻辑——这里不需要物理上的真实,只需要‘概念’上的合规。

    苏晚萤,火!沈默大喊。

    苏晚萤手中的布条即将燃尽,在火光熄灭的前一秒,沈默狠心将解剖刀割破了自己的左手指尖。

    滚烫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指骨上。

    血滴并没有像普通液体那样渗入泥土,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磁力的牵引,顺着指骨表面那些微小的符文沟槽飞速流动。

    短短一秒钟,原本灰败的符文被鲜血填满,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红色闭环。

    嗡——

    一种肉眼看不见、却能让耳膜感到剧痛的高频震动瞬间横扫了整个密室。

    那些原本已经触碰到沈默衣角的纸人,动作在一瞬间冻结。

    紧接着,它们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沙堡,崩解成无数枯黄的碎纸屑,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密室四壁贴着的千万张纸片也开始大面积脱落,露出背后斑驳的水泥墙面。

    而在水泥墙的正中央,竟然嵌着一台锈迹斑斑的老式胶片放映机。

    镜头深邃得像是一只死人的眼球,直勾勾地对准了中央的石台。

    咔,咔咔。

    没有任何电源接入,放映机的齿轮却开始自行转动。

    一束惨白的光打在石台后的墙壁上,由于距离过近,画面显得有些扭曲,但沈默还是看清了。

    画面里是1987年4月17日深夜的B3湿区。

    镜头里的沈砚比沈默记忆中年轻得多,神色疲惫却异常坚定。

    他正将一卷缠满黑色胶带的胶片塞入破旧的通风管道,随后,他像是察觉到了镜头的存在,缓缓转过身。

    沈砚的脸在闪烁的银幕中显得忽明忽暗,他对着镜头,像是隔着几十年的时空在注视着沈默:

    若你看到这个,说明‘它’已开始篡改历史。

    记住,第八十八号不是编号,是人数——已有八十七人替世界忘了真相。

    影片到这里戛然而止,画面陷入了一片刺眼的雪花。

    放映机内部传出金属烧灼的焦苦味,机身滚烫得开始冒出黑烟,仿佛承载这一段影像本身就是对某种逻辑契约的剧烈破坏。

    苏晚萤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颈间那块祖传的、从未离身的玉佩,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我家谱上……正好缺了八十七代先人。

    沈默死死抓着那截浸透了自己鲜血的指骨,那种刺骨的冰冷顺着神经末梢一直蔓延到脊髓。

    他知道,这间密室给出的解释,远比外面的诡异事件本身更加疯狂。

    真相被掩埋在遗忘之下,而代价是整整八十七代人的存在痕迹被彻底抹除。

    沈默扶着石台站起身,将那截温热的指骨塞进怀中。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那些符文正隔着衬衫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触感。

    走。他轻声对苏晚萤说,声音冷静得有些可怕。

    他得回去。

    那些刻在骨头上的符文,每一个转折、每一个深浅不一的划痕,都已经像解剖图谱一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那不是简单的装饰,那是某种超越了现代物理体系的、关于这个世界底层运行逻辑的“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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