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燕王旧邸。
府邸那扇朱漆大门,已经好几个月没正经开过了,门环上都落了一层厚灰。
最近,这股子憋屈劲儿更是到了顶点。
皇太孙朱允炆一道新旨意,美其名曰“保护王府周全”,府邸周围的禁军岗哨,直接翻了三倍。
刀枪林立,甲光森森。
这哪是保护,分明是把这里变成了披着琉璃瓦的天牢!任何人,哪怕是出去买根葱,都得拿着东宫签发的手令。
“砰!”
院子里,一棵碗口粗的槐树,被一只大脚丫子拦腰踹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燕王次子朱高煦收回脚,胸膛剧烈起伏,那张和他爹朱棣有七分像的脸上,写满了狂躁与不耐。
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幼虎,浑身的精力与戾气没处发泄,只能跟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过不去。
“二哥,别踹了,再踹这院子都让你拆了。”
三弟朱高燧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有气无力地晃着腿,嘴里叼着根草茎。
“大哥在天竺杀得人头滚滚,老爹在北平憋大招,就咱俩,跟两条看门狗似的被圈在这儿,骨头都快长毛了!”
朱高燧吐掉草茎,一脸的烦躁。
“我想去秦淮河听曲儿!我想吃醉仙楼的烤鸭!我不想天天对着这四方天!”
这话,像一瓢热油,瞬间浇进了朱高煦心里的那团火里。
“走!”
朱高煦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转身就往大门口走。
“二哥,去哪?”朱高燧眼睛一亮,赶紧跟上。
“听曲儿!吃鸭子!”
朱高煦的步子迈得极大,虎虎生风。
“谁敢拦我,我拧断他的脖子!”
王府管家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追上来,哭丧着脸拦在前面:“二爷,三爷,我的爷!使不得啊!门口那些都是东宫的人,是祖宗,惹不起啊!”
朱高煦看都没看他一眼,蒲扇般的大手随手一拨。
老管家就像个陀螺,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墩在地上,眼冒金星。
兄弟二人,径直冲到了府邸大门前。
“吱呀——”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缝。
门外,十几名身穿禁军服饰的卫兵,像钉子一样杵在那儿,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百户。
这百户名叫赵钱,是齐泰最近刚提拔上来的心腹,仗着有东宫当靠山,平日里走路都横着走。
他斜靠在门前的石狮子上,手里把玩着腰刀的刀柄,看到朱高煦兄弟俩出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眼神,轻蔑得不加任何掩饰,仿佛在看两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哟,两位殿下这是要上哪儿去溜达啊?”赵钱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拖得老长。
“外头风大,刀剑无眼的。依我看,两位殿下还是回屋里绣绣花、读读书,安全。”
他身后的禁军们发出一阵哄笑,笑声刺耳。
朱高燧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刚要发作,却被朱高煦一把按住。
朱高煦往前走了一步,盯着赵钱,眼神冷得像冰。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赵钱终于站直了身子,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丝毫未改。他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胸口的“禁”字腰牌。
“我只知道,我奉的是皇太孙的口谕!”
“太孙殿下有令,为保燕王府安宁,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两位殿下,请回吧!”
他嘴上说着“请”,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
赵钱伸出手,竟直接往朱高煦的胸口推去,那力道,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
“燕王府?呵,”赵钱嗤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如今这应天,谁不知道你们家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给老子滚回去!”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街角,几个偷偷观望的店铺掌柜和伙计,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
完了完了,这要出大事了!
朱高煦没躲。
他任由赵钱那只不干不净的手推在自己胸口。
他只是缓缓低下头,看着那只手,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看门狗,也配管上主人了?”
话音未落。
朱高煦动了!
快如闪电!
根本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听“咔”的一声!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像一把烧红的铁钳,死死锁住了赵钱的喉咙!
“呃……”
赵钱脸上的嚣张和轻蔑,瞬间凝固,变成了极度的惊恐和骇然。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不是被手掐着,而是被一头史前巨兽的獠牙给咬住了!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
他一百八十多斤的壮硕身躯,竟被朱高煦单手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赵钱的呼吸瞬间被掐断,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紫色,眼球暴凸,双腿在空中疯狂地乱蹬,双手拼命地去掰朱高煦的手腕。
可那只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周围的禁军全都吓傻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只是个纨绔子弟的王府公子,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蛮力!
“放……放开……我……”赵钱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好啊。”
朱高煦笑了,笑得像个恶魔。
他手臂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盘虬的恶龙!
“那就如你所愿!”
他猛地一甩手臂,像扔一个破烂的麻袋!
“砰——!!!”
一声沉重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赵钱整个人被狠狠地掼在了坚硬的青石板上!地面都仿佛震了一下!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赵钱连声惨叫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像一袋垃圾般砸在地上,当场就成了一只煮熟的虾米,蜷缩着,嘴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血沫子。
一招!
仅仅一招!
东宫亲信,禁军百户,废了!
“好!二哥威武!”朱高燧兴奋地跳了起来,冲上去就要对着地上的赵钱补上两脚。
死寂。
整条街,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暴力的一幕,震得魂飞魄散。
“哗啦——!”
剩下的十几名禁军终于反应过来,齐刷刷地抽出了腰刀,明晃晃的刀刃对准了朱高煦,将兄弟二人团团围住。
但他们也就敢围着,没一个敢上前的。
开玩笑,那可是单手就把百户大人干废的猛人,谁上谁死!
朱高煦看都没看地上那摊烂肉,他一脚踩在赵钱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上,缓缓地,从他腰间抽出了那把沾满血污的腰刀。
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他用刀尖指着周围那群色厉内荏的禁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狞笑。
“还有谁?”
“想试试?”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禁军的心上。
剑拔弩张!一场更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住手——!”
街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名东宫太监骑着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