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安王爷和安王妃听到此言,喜极而泣,连连向陆晚缇道谢。安王妃更是立刻命人取来十万两银票,双手奉上:
“神医大恩,救我儿性命,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神医务必收下。”
陆晚缇看着那厚厚一叠银票,眼睛微微一亮,也不推辞,大方地接过,唇角微弯,用那刻意改变的嗓音说道:
“谢谢王爷、王妃。”
“谢谢”二字出口,声音清脆自然。躺在床上的司徒睿浑身猛地一僵。这个发音,这个语调……当年栾晚时常挂在嘴边。
他追问之下,她才解释说,是她发明的,表示“感谢”的词语。还有那“拜拜”,是“再见”的意思……这些独特的词语,除了他,还有谁知晓?
一股锐利如鹰隼般的精光从司徒睿眼底闪过,他死死盯住陆晚缇转身欲走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她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晚晚才会说的词语?她就是晚晚?不,绝无可能。我亲眼所见……可若她不是,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安王妃见儿子情况稳定,心头大石总算落下一半。她立刻想起陆晚缇提及的三日后的药浴,连忙唤来贴身嬷嬷,殷切嘱咐:
“快,将府中最好的‘听竹苑’收拾出来,请姑娘歇息。吩咐厨房,务必精心准备上好的膳食茶点,一切用度皆按上宾之礼,万不可怠慢了神医。”
她转向陆晚缇,语气充满了感激与恳切:“神医,此番辛劳,请在府中安心住下,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陆晚缇微微福身,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一丝倦意:“多谢王妃安排。”
随即她便跟着引路的丫鬟离开了这间弥漫着药味与紧张气息的卧房。
陆晚缇一走,慕容璋立刻上前,再次为司徒睿仔细诊脉。
这一次,他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光芒,连声道:
“奇哉,妙哉,王爷,王妃,世子脉象虽仍显虚弱,但那沉疴已久的寒涩之象已去大半。郁结之处隐隐有疏通之兆。
这位姑娘……不,神医,手段实在高超。若后续治疗皆如此顺利,世子体内余毒,确有彻底清除之望。”
安王妃听到这话,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终于软化,眼中泪光闪烁,双手合十,喃喃道: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我儿终于有救了……”
就在这时,司徒睿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响起:“母妃,我……有些饿了。”
这声“饿”在安王妃听来,简直比仙乐还要动听。自从儿子病重,食欲一直极差,每每进食都如同受刑。她激动得连连应声:
“好,好。母妃这就去安排,让人给你做最清淡可口的膳食来。” 她亲自起身张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厨房很快送来了精心熬制的鸡丝粳米粥和几样精致小菜。
司徒睿在小厮的服侍下,竟难得地将一碗粥都用了下去。虽然吃得不多,但相较于以往已是天壤之别。
热食下肚,他苍白的脸颊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不再那么骇人。
精神稍济,他甚至让随从取来了他平日爱看的兵书,倚在床头静静翻阅起来。
安王妃见他状态平稳,这才放心地去隔壁厢房小憩,连日来的忧心忡忡,她也早已疲惫不堪。
陆晚缇在用完王府准备的丰盛晚膳后,略作休整,便再次回到了司徒睿的房中。
她仔细检查了司徒睿脚趾上剩余的十根银针,发现渗出的血液颜色虽已转红,但仍带着些许暗沉,显然余毒未尽。
她也不着急,任由那特制的“血包”继续缓慢滴注,自己则寻了张靠窗的椅子坐下,安静守候。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秋虫鸣叫。
烛光摇曳,映照着司徒睿专注的侧脸和陆晚缇静谧的身影。
良久,陆晚缇望着跳跃的灯花,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睿世子,你可曾后悔?”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原本……中毒之人,或许不该是你。”
司徒睿翻动书页的手指骤然停顿,指尖微微泛白。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地望向窗边那抹笼罩在柔和光晕里的身影,她的问题直接而突兀。
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极其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语调回应:
“不后悔。” 简短的三个字,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