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公公的效率极高,不过两日,一个小巧而古朴的紫檀木盒便由两名小太监恭敬地送到了瑾王府。盒盖开启,里面衬着明黄绸缎,其上并排躺着三块约莫鸽卵大小、色泽赤红如焰、晶莹剔透的石头,入手温润,却隐隐能感到内里蕴含着一股炽热的能量波动。
正是赤火玉髓!
“王爷,王妃,戴公公让奴才传话,说此物性烈,把玩时需谨慎,莫要灼伤了。”领头的小太监细声细气地禀告。
楚瑾宸赏了银钱,打发走太监,与林微仔细端详着这三块来之不易的宝物。
“果然至阳炽烈!”林微感受着玉髓传来的暖意,甚至觉得掌心那沉寂的灰败纹路都似乎被引动,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有它们在,结合王爷之血,驱散我们手上侵蚀的速度定能大大加快!甚至……或许可以尝试制作更强大的护身符或封印媒介。”
楚瑾宸拈起一块玉髓,赤红的光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父皇此举,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但这份‘厚赐’,也让我们彻底站到了风口浪尖。”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早朝,已有御史旁敲侧击,询问本王腿疾康复详情,言语间不乏探究之意。其他几位皇兄,看本王的眼神也愈发复杂。父皇虽未明言,但赏下此等罕物,无异于向朝臣宣告对本王的看重。”
“树欲静而风不止。”林微轻叹,“我们想低调,但实力和形势已不容许。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楚瑾宸放下玉髓,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父皇龙体并未真正康复,朝局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齐王虽倒,但其残余势力未必甘心,其他皇子也不会坐视本王坐大。此时,我们更需要主动出击,掌控局面,而非被动等待。”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首要之事,是借处理北境军务之机,进一步巩固在兵部乃至军中的影响力。其次,需在文官体系中,扶持真正能为国为民、且与我们理念相合的官员,不能只依赖周老先生的门生故旧。最后……”
他看向林微:“你我手上的伤,需尽快处理。恢复巅峰状态,方能应对一切变数。这赤火玉髓,便是关键。”
林微郑重点头:“妾身明白。我会立刻着手,研究如何最大效能地利用玉髓之力。帛书中记载了一种‘血炼’之法,或以至阳之血引导玉髓能量,洗涤自身,驱邪固本。只是过程可能有些痛苦……”
“无妨。”楚瑾宸语气平淡,“比起地底那刻骨铭心的侵蚀,些许痛苦算得了什么。”
计划已定,两人便分头行动。楚瑾宸更加勤勉地处理政务,尤其是北境防务,他提出的诸多策略务实有效,逐渐赢得了更多军中将领的由衷敬佩。他也不再刻意掩饰行走能力,行动间虽仍能看出一丝重伤初愈的凝滞,但已无人再视其为残废王爷。
林微则闭关在工具房内,结合帛书理论与自身对能量、药理的独特理解,开始尝试以赤火玉髓为核心,辅以其他阳性药材,为楚瑾宸和自己进行“血炼”驱邪。过程确如她所料,并不轻松。玉髓的炽热能量在楚瑾宸至阳之血的引导下,如同烈火烧灼经脉,试图将那阴寒的寂灭之力逼出、净化。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极大的痛苦,汗水浸透衣袍,掌心那灰败纹路在赤红光芒的照耀下,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颜色逐渐变淡,但过程缓慢而煎熬。
然而,效果也是显著的。数次“血炼”之后,两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的阴寒刺痛感大为减轻,活动也越发自如,体内因之前对抗寂灭而损耗的元气,也在玉髓阳气的滋养下缓慢恢复。
就在两人潜心恢复、布局朝堂之际,永嘉帝再次召见楚瑾宸。这一次,并非在御书房,而是在皇帝日常起居的养心殿。
殿内药香浓郁,永嘉帝半靠在软榻上,脸色比之前更显憔悴,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挥退了左右,只留下戴权在远处伺候。
“瑾宸,”永嘉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腿疾康复,又接连立下大功,朝野上下,对你期望甚高啊。”
楚瑾宸躬身道:“儿臣愧不敢当,皆是父皇教导、将士用命之功。”
永嘉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谦虚:“朕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朕心里清楚。齐王……太令朕失望了。”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盯着楚瑾宸,“你觉得,这储位,如今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凶险万分!
楚瑾宸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永嘉帝最直接的试探。他深吸一口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沉声道:“父皇,储位乃国本,关乎江山社稷万年传承。儿臣以为,无论谁居此位,首要者,当为‘德’与‘才’。需有仁德爱民之心,亦需有安定社稷之能。且,需得到父皇认可,朝野信服,方能稳固。”
他避开了具体人选,只阐述了为储君的标准,并将最终决定权归于永嘉帝。
永嘉帝听了,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德才兼备……朝野信服……你说得不错。”他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精力不济,“北境之事,你处理得很好。如今朝中事务繁杂,朕精力不济,你……要多替朕分忧。”
“儿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楚瑾宸郑重应下。
从养心殿出来,楚瑾宸后背已是一片冷汗。永嘉帝今日之言,看似倚重,实则暗藏机锋。那关于储位的询问,既是试探他的野心,也可能是在观察他其他兄弟的反应。
帝心似海,深不可测。他如今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回到王府,他将面圣经过告知林微。
林微蹙眉道:“陛下这是在一步步将王爷架在火上烤。既要用王爷的能力稳定朝局,又要防着王爷权势过重,威胁帝位。”
“自古帝王心术,莫不如此。”楚瑾宸神色平静,“我们只需做好该做之事,稳固根基,积蓄力量。至于其他……顺势而为便可。”
他拿起一块赤火玉髓,感受着其中澎湃的阳炎之力:“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掌握真正的主动。”
宫阙深深,帝心难测。但瑾王夫妇已然明白,他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圣心独断之上。真正的保障,来自于自身无可替代的能力、稳固的势力,以及……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
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他们携手同心,便无惧任何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