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呈辽东巡按张公铨大人钧鉴:
伏以天启昭昭,赐良缘于盛世;家邦赫赫,结秦晋于高门。
今有忠贞侯之子、石砫宣慰司世袭土官马氏祥麟,系出忠烈,志继弓裘。年方弱冠,示谐伉俪。
久闻贵府闺秀凤仪小姐,乃巡按公之掌珠,巾帼不让须眉,既承庭训而知书……
今依古礼,纳征请聘,谨具:
玄纁五匹,应乾坤之正色;玉璧一双,表白首之坚贞。
并明珠十二斛,蜀锦三十端;田契十顷,金五百两。具列礼册,伏惟笑纳……”
天启元年四月下旬初,来犯辽阳的建奴大军刚撤没几天。空气之中,依旧还残留着隐隐的硝烟跟血腥味儿。
而就在这肃杀之气还未散尽的氛围中,刚升了兵部侍郎衔、仍巡按辽东的张铨居所,一场隆重而又简朴的纳征礼却是正在进行。
不用说,这场订婚仪式,正是为马祥麟和张凤仪两人所举行。
说起来,这结婚流程之所以进展得这么快,主要还是敢于冲锋陷阵的张凤仪,得到了女战神的满意认可。
因此,在马祥麟前往京城报捷、回转这段时间,纳采、问名、纳吉这些流程便已走完。
今日的纳征,便是男女双方正式签订聘书、定下婚期。
“赤水为誓,巴山为证。弓刀合璧,旌旗同辉。今朝联姻忠烈之门,继马张威名。
他日共守石砫关隘,安西南疆土。若负此盟,天地共弃、神人共诛!”
时间不长,随着充当媒证的新晋伯爷袁应泰宣读完婚书盟辞,这场纳征礼也是进入了尾声。
“哈哈,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下官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忠贞侯这聘媳喜酒!”
就在袁应泰这媒证刚宣读完聘书盟辞之际,一道陌生干笑却是从院外突兀传来。
紧接着,一名五十左右、身着绯红云雁补服,神似后世小品界那位‘药匣子’的官员,也是随之映入马祥麟眼帘。
‘喵的,来了个药匣子,难不成这回咱还要当一回马大帅?’
看着来人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憨厚面孔,马祥麟忍不住就在心中暗自揶揄起来。
“呵呵,大都宪客气了!大都宪能光临犬子纳征之礼,实乃犬子之荣幸……”
马祥麟正暗自走神呢,总算换下平日战袍、身着侯爵麒麟服的战神母亲,却是微笑着迎了上去。
‘大都宪?辽东巡抚么,原来是这二五仔!’
听到战神母亲对来人的称呼,一个具象化了东林党形象的典型人物,顿时便浮现在了马祥麟脑海之中。
原历史上广宁惨败后为求活命,毫不犹豫转投阉党的东林党人、首辅叶向高门生,最终却还是难逃一死的辽东巡抚,王化贞!
‘这家伙怎么也算东林党的高层人物了吧,咱把赵南星那老帮子怼吐血的事,难道他不知情?’
弄明白‘药匣子’的真实身份后,看到他身后那十数个饰有红绸、一看就是贺礼的木箱,马祥麟顿时不由得疑惑不已。
毕竟就他所知,东林党那些正人君子们,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得罪赵南星后,果断决然的把目光放到了魏忠贤的阉党身上。
“忠贞侯,想必这位就是令郎吧?”
“啧啧,果真是雄躯伟干、勇力绝伦,不愧是万军阵前斩酋而还之大明赵子龙、小马超!”
马祥麟正疑惑这这二五仔的真正来意呢,跟女战神见完礼的王化贞,却是径直来到了他的面前。
“大都宪过誉了,犬子不过是尽了为将者的本分而已,哪里当得起大都宪如此盛赞……”
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的文官们向来视武人如犬马,有几个武将得过他们如此另眼相看了?
听到王化贞这明显言不由衷的称赞,别说马祥麟了,女战神也是不由得心中疑惑起来。
“忠贞侯太过谦了,小侯爷万军阵前斩杀奴酋,那可是威震敌胆啊……”
“下官对此可是心驰神往得很,不知忠贞侯可否让下官单独与小侯爷好生聊聊?”
让女战神没想到的是,就在她猜测着王化贞的来意之时,对方却是提出了要跟马祥麟细聊斩杀野猪皮的事。
……
“末将马祥麟,参见大都宪!”
王化贞这个辽东二把手要跟马祥麟‘细聊’,张铨这个辽东巡按,也只能借出自己的书房。
“呵呵,此处并非巡抚衙门,且老夫来此也并非未为了公事,瑞征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不得不说,大明的这些文官们,真的是高高在上习惯了。
别看这‘药匣子’嘴上说得客气,但那句‘不必如此多礼’,却硬是等马祥麟单膝跪地行完军礼后,这才佯作大度的摆了摆手。
“呃,那不知大都宪叫末将前来……”
你妹的,既然没公事叫老子来干嘛,不知道老子还要和媳妇儿培养感情的吗!
听到这药匣子不是为了公事,本就对这二五仔没啥好感的马祥麟,顿时忍不住一阵腹诽。
“呵呵,老夫与令堂年岁相当。瑞征若是不嫌,叫声‘世叔’即可……”
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马祥麟的怨念,王化贞却是用着自以为是的亲切,再次和他套起了近乎来。
“呃,不知世……世叔叫小侄前来,所为何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别看如今战神母亲已经封侯,但在这文贵武贱的大环境下,他也还是摆不起小侯爷架子的。
马祥麟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与别扭,一声‘世叔’终究还是叫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才对嘛!”
“对了贤侄,世叔听闻你前次进京报捷,不但跟梦白公闹了些误会,还住到了那文殊庵?”
“梦白公乃谦谦君子,些许误会自然不会与你计较。世叔此次所带之贺礼,便是梦白公等一众东林贤臣所贺。
倒是那文殊庵虽为寺庙,却是与那魏阉关系绯浅。贤侄落脚于此,怕是难免遭人误会攀附阉宦啊……”
随着马祥麟一声‘世叔’出口,‘药匣子’这才端着长辈的架子开了口。
只不过,唇舌鼓动间虽然一口一个贤侄的叫着,但那看似拉拢的话语中,却是句句弥漫着居高临下之意。
不仅如此,在说到他落脚文殊庵的事时,话语中的责问、敲打之意,更是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