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更巨大的震动接踵而至!
几声更大、更沉闷、更震人心魄的撞击巨响!
如同天外陨石坠落!
是玉石!成色不均的原石,水头苍翠欲滴的雕件镯子,灰白的僵硬的素佩……
大小不一,形状怪异,却全都裹着同样令人窒息的贵重光泽,它们以绝对沉重的姿态滚动、跳跃、碰撞着迸射出来。
滚落在冰冷金属的金块之间,仿佛远古异兽的遗蜕突然复活。
混乱的声响刺穿了凝固的空气,撞击出的零星火星在冰冷清晨中快速湮灭。
然后,是缤纷的纸片海洋般喷发!
崭新的护照,色彩各异的身份证件,厚厚成捆的浅绿美钞、深棕欧元与粉红人民币……
被挤压束缚已久的它们获得了自由,轰然倾泻出来,如同狂风卷起了巨大的钞票落叶,瞬间覆盖、包裹、拍打在那些沉重冰冷的黄金和玉石之上。
纸钞上印刷的油墨在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虚无的七彩光晕,与金玉的死寂冰冷交相辉映。
各种价值的符号,就这样蛮横而荒诞地堆叠在一起,在奔驰冰冷的铁皮后备箱里汹涌翻滚,像一个被压缩了千百年、突然释放出来的贪婪梦魇的具象。
所有东西像变魔术般从那个看似普通的布卷中涌出,很快堆满了大半个后备箱。
“天啊...”乔国良忍不住低呼。
乔国良粗略估算了一下。
金条、美金、欧元和人民币再加上那些玉石,价值难以估量。
总价格不下几千万。
“这些金条是为了寺庙未来的发展......”东妙仍在试图辩解,但语气已经毫无底气。
“未来的发展?”江昭宁打断他,“发展到哪里?国外吗?你名下的几本不同国家的护照又是为了什么?跨国弘法?”
东妙哑口无言,他颓然低下了头,所有的气势和镇定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江昭宁拿起一本护照翻开,冷笑一声:“张三?李四?王五?东妙大师,你一个人需要这么多身份?”
东妙的身体开始发抖,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东妙,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的?”江昭宁的声音冷如钢铁。
“你身为出家人,口口声声宣扬清心寡欲,却暗中敛财无数;表面上慈悲为怀,教育弟子要四大皆空,看破红尘,自己却准备了多少假护照打算潜逃到国外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江昭宁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东妙则相应地向后退缩。
没有回答。
东妙汗如雨下。
他默默地、几乎是顺从地让自己被带向警车,没有再看那堆财宝一眼。
……
翌日寅时,寺院深处那千年藏经阁内,尘埃在从高窗外漏进的晨光中不安地浮游。
守殿的小沙弥慧果正拿着鬃毛长掸拂拭经橱顶端的积灰,角落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突然刺破了晨间的宁静。
这声音来得极其突兀,绝非老鼠,更不是风吹经卷,倒像是挣扎蠕动发出的沉闷刮擦,从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古老楠木书架最幽深、光线最稀薄的角落传来。
慧果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握着长掸的手浸出薄汗。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走去。
霉味混合着陈年纸张气息,变得浓稠而压抑。
借着经橱缝隙漏下的几丝冷白晨光,眼前的景象让慧果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三个身影倒卧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活像被抛弃的破麻袋。
两个他认得,是工作组的警卫干警,此刻却被粗糙的麻绳五花大绑,勒得制服深陷,嘴里塞着不知哪来的脏污布团,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痛苦地扭动着。
第三个穿着夹克的人更让慧果魂飞魄散——那不是前几日入寺的工作组谷组长吗?
谷组长双目圆睁,布满血丝,额角青紫一片,同样被捆得结实,口中紧紧塞着浸透汗水的毛巾,正奋力用肩膀一下下撞击着沉重的书架腿!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浇头,慧果下意识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藏经阁幽深的门洞。
冷风扑在脸上,他像一支离弦的箭,撞开斋堂飘来的温热粥气,撞碎大雄宝殿前尚未消散的晨雾,一路狂奔向方丈寮房。
脚步声在空寂的回廊中放大成擂鼓,惊飞了檐下几只早起的麻雀。
“方丈!方丈!不好了!”慧果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破了音,冲进智远方丈静谧的禅室。
智远正趺坐在蒲团上对着窗外朦胧山影,闻声陡然睁眼。
他没有多问一个字,那双眼底瞬间凝起一片霜寒。
他沉稳地起身,如磐石移动,对侍立门外的弟子沉声道:“快!叫当值僧,还有慧明法师带上应急药囊,跟我走!”
顷刻之间。
几个当值僧和手持应急包的慧明法师迅疾无声地在他身后集结,如同一片移动的乌云,快步奔向藏经楼。
阁楼深处,景象依然触目惊心。
智远方丈手一挥,几个僧人扑上,七手八脚但动作利落地开始解绳索。
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勒痕发紫发乌,缠绕的绳结死硬。
匕首锋刃切割绳索的刺啦声撕扯着阁楼凝滞的空气。
智远蹲下身,亲自小心翼翼地为谷庄解开手腕上最后一道绳索。
被勒束多时的血液猛地涌入指尖,那双手控制不住地剧颤。
谷庄猛地吐出嘴里湿漉漉、带着一股铁锈腥味的布团,大口大口地喘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得胸腔刺痛。
清凉寺精通跌打医术的慧明法师已经上前,一手搭脉,一手迅速检查三人身上瘀肿之处。
“额角青紫,皮下出血,但颅骨无碍。手腕脚踝挫伤、皮肉勒伤,脏腑没有损伤内象。”他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万幸,歹徒只为制人,未敢下死手,筋骨皆全。”
“呼……”谷庄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书架木棱上,试图稳住身体,但眼前仍有金星乱迸。
他看着眼前面色沉静的智远,声音嘶哑:“是东妙留的‘人桩’……着了他们埋伏的道儿!”
“被他手下那两个狠角儿——堵死在这鬼地方!”
他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睛布满红丝,除了后怕,更充斥着被人戏耍的怒恨与深深的自责。
谷庄话音未落,自己先打了个寒噤。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像一道闪电,让他的脊背瞬间爬满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