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央央有些奇怪。
“老爷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不是还在宫里吗?怎么又出来了?
他笑着道:“和儿子一起出来凑热闹,不小心被人群挤散了,姑娘,你能送我去云来酒楼吗?我们约好在那里见面。”
裴央央看了看周围拥挤的人群,这么多人,确实可能走散。
云来酒楼就在前面不远,本来他们的马车就是要从酒楼前面路过的。
两位哥哥正带着人在前面疏通道路,相信很快就能通行了。
“好吧,你上马车,我送你一段路。月莹,来帮下忙。”
月莹立即走过来,看了看眼前的老人家,有些面生,看穿着打扮不是寻常百姓,但脸上的疤实在骇人,叫人不敢多看。
“老人家,我来扶您上马车。”
她搀过老人,裴央央就要顺势松手,却没想到刚松开,老人又拽了她一下,非要拉她的手。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老人这才收回动作。“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啊。”
月莹笑着道:“我家小姐向来心善,老人家,您遇到我家小姐是您运气好,不然这里这么多人,您眼睛又看不见,非出事不可。”
老者刚才面对裴央央还笑盈盈的,现在对月莹却并不理会,甚至有些蔑视。
月莹说了几句,他都没搭腔,便没再开口。
很快,前面的道路已经疏通。
裴无风跑回来,见她们都下了车,问:“央央,怎么了?”
“遇到一个认识的老人家和家人走散了,我送他去云来酒楼。”
闻言,裴无风掀开马车帘子,朝里面看去,确实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岣嵝身影,背对着门口坐着,然后收回目光。
“今天小心一点。”他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
马车缓缓出发。
裴央央感觉今年的人尤其多,放眼看去,人头攒动,感觉会为这次的行动增加危险。
收回目光,看见老人坐在自己对面,一直面向自己的方向。
“老爷爷,你之前怎么住在宫里?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老人语气轻松道:“我一直都住在里面,想出来就出来了。”
裴央央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在他嘴里,皇宫怎么跟自己家似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犯病了,毕竟上次他发疯狂叫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就连月莹都看出不对,小声问:“小姐,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裴央央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这么说,免得被对方听见。
“老爷爷,你上次为什么说皇上是坏人?你……和他有仇吗?”
老人脸上带笑,反问:“难道你觉得他是好人?”
裴央央刚要回答,他又继续道:“当今皇上杀人无数,传闻他是疯帝,是个疯子,不是坏人是什么?”
“他虽然杀人,但从不杀害无辜,疯帝的称号只是传闻。”
“之前是传闻,但如果有一天,他当着全天下的人发疯,杀人,就会成真了。”
裴央央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恶意,不禁有些恼怒。
“不会的!他不会那样的!”
她现在已经摸清谢凛情绪失控的源头,而且也在尽力帮他改变,绝对不会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失控,那他“疯帝”这个称号就再也摘不掉了。
那时候,全天下的百姓会如何看他?
裴央央想起来就浑身发冷,抿紧双唇,不再说话。
许是察觉到她不高兴,老人笑了笑,拿出一个木雕递过来。
“抱歉,我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合适,我有一个礼物想送给你,就当是赔罪。”
月莹惊呼一声:“小姐,是你!”
她接过来看看,木雕栩栩如生,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轮廓。
“这是你自己做的?”
老人点头。
更叫人惊讶。
他双眼不能视物,没想到竟然还能把木雕做得这么像,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模样的?又是怎么雕的?
裴央央盯着看了看,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能看见,可他眼睛上的疤又做不了假。
“我不要。”
她还有些置气。
老人语气依旧随性,笑道:“没关系,收着吧,我家中还有很多,有机会带你去看。”
裴央央还以为他说的是他还雕刻了其他人,情绪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和一个疯癫的老头置什么气?
于是点点头。
“谢谢你,不过我最近没时间,以后再说吧。”
这人有些奇怪,只不过见过两次,她不会贸然拜访。
对方也没有强求,只是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很快,马车停在云来酒楼门口,裴央央让月莹扶老人下了车,帮他找个位置坐下,免得又走丢,安顿好,才再次离开。
“这个老人真奇怪。”月莹嘀咕道。
刚才扶老人下马车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那种被蔑视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个老头而已,只和小姐说话,她说话却从不搭腔。
裴央央看着手里的木雕,觉得还挺可爱的,随手放进包里。
今日她带的东西多,她特意背了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二哥给的烟弹,防身用的匕首,还有一些银两,现在又加了一个木雕。
马车继续朝着河畔最精美的楼阁而去。
云来酒楼门口,谢景行坐了一会儿,奇怪,身边的人群却自觉不靠近他,在他周围形成一圈空地。
几个年轻男子走出来,躬身行礼。
“义父,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开始了吗?”
谢景行回忆着刚才裴央央过来搀扶她的样子,那么天真,那么善良,再次确定了心里的念头。
“她很不错,难怪谢凛这么喜欢她。”
几人都没说话。
说实话,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义父会突然改变主意,不杀裴央央了,反而要把她带走。
宅子里雕刻了很多裴央央的木雕,让他们不由想到另一个可能,又觉得格外荒谬。
难道真是见惯黑暗的人,越容易被善良吸引吗?
谢景行站起身,转头环顾四周,他能感觉到今天龙舟比赛来了很多人,几乎整个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来了。
这么多人,很快,他们就能亲眼目睹一场好戏。
一场皇上当众发疯的好戏。
从今天开始,疯帝这个称号就会死死钉在谢凛的头上,永远拿不下来。
“让甄开泰按照计划行动吧。”
他丢下一句,转身离去,一边拿出那条绣有银杏叶的手帕,擦拭刚才被月莹搀扶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