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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分期?

    他转头,目光带着询问,看向身后的农业局长李长河和村长王福贵。

    李长河脸上露出尴尬神情,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无奈开口:

    “陈书记,您可能不太清楚下面的具体情况。咱们苏北,底子太薄了,好几个县都是靠上面财政补贴过日子。

    一次性发放大笔的抚恤金,财政上……确实拿不出。

    所以,很多地方,对烈属和重伤残军人的抚恤,都是……都是分成好几年,按季度一点点发放的。

    虽然政策文件上要求足额及时,可现实……唉,拆东墙补西墙,能不断了这份钱粮,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王福贵黝黑的脸上满是窘迫:“是啊,陈书记,咱村像平安家这样的,还有两三户。

    乡里、县里也难,每次发下来的钱粮都不多,但总归是份活命钱。

    过年过节,村里也会想办法从提留里挤点,或者动员同志捐点粮食送过来,就是……杯水车薪,总归是能解决着问题……”

    陈朝阳听到这里,心中火气,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基于更深层了解的沉重。

    他脑海中闪过在昌平时的情形。

    那时华北初定,战事未远,为了稳定人心、兑现承诺,也因辖区不大、负担相对集中,他力主并做到了对抚恤金的足额、一次性发放。

    然而,随着全国基本解放,情况发生了剧变。

    为了支持庞大的国家运转和恢复生产,货币发行量不可避免地增大,加之旧社会遗留的金融乱象,导致了新一轮的货币贬值和物价波动。

    地方政府的收入,尤其是像苏北这样工业基础几近于无的地区,完全依赖极其有限的农业税。

    这点收入,面对庞大的支出需求,人员供给、基础建设、文教卫生,再加上优抚安置,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上下都在使用没有足够物资作为锚定的纸币,财政的弦,绷得极紧,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实则是基层政府在极端困难下,

    为了维持最基本运转而不得不采取的“保全”之策。

    收紧支付,分期缓发,成了许多地方心照不宣的缓解之道。

    他理解这背后的系统性困境,但这理解,丝毫不能减轻他心头的沉重,更不能成为让烈士家属持续受苦的理由。

    他脸色凝重,追问道:“既然是按季度发放,那现在快五月了,年前的发放了,这个春天的呢?为什么没发?”

    这一问李长河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窘迫得几乎无地自容,他艰涩开口:

    “这……这个……陈书记,县里……县里这个季度的款项,确实……确实还没拨下来。

    财政局那边……恐怕……是空了……我,我回头一定立刻去县里催问!”

    王福贵也低下头,不敢看陈朝阳的眼睛,这都是上面的情况,也不是他一个村长能决定的……

    分期支付已是无奈之举,连分期都拖欠,则是雪上加霜。

    陈朝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所谓财政困难、拆东墙补西墙,往往是笔糊涂账。

    到底是真亏空,还是有人挪作他用?

    是经办人员懈怠拖延,还是层层盘剥导致最终到不了苦主手里?

    他不再看李长河终归他只是农业局长,问得买多不过是敷衍罢了,他转而用更加温和的语气问老大娘:“大娘,那一个季度,能发多少钱?发多少粮?”

    大娘茫然地摇摇头,似乎对具体数目并不清晰,只是含糊地说:“有点钱……能买点棒子面……有时候也发点粮,全当抚恤…”

    陈朝阳的目光随即投向李长河,这个问题,作为专区农业局长,他不可能不清楚底细:

    “长河同志,专区里面具体是怎么执行的?

    北平颁布的《革命军人牺牲病故褒恤暂行条例》规定的抚恤标准是多少?落实到烈属身上,到底有哪些条款?”

    李长河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这顿批评算是替县长和财政局扛了,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客观地陈述事实,声音带着无奈:

    “回陈书记,条例……条例规定得很清楚,战士牺牲,一次抚恤粮为600斤。级别高的抚恤就高……

    按照市价折合,或者直接发放粮食都可以。只是……”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咱们苏北情况特殊,土地贫瘠,盐碱地多,税源枯竭,财政实在是…是困难…

    所以省里和专区之前有过一个内部意见,允许像我们这样的特困地区,在保障烈属基本生活的前提下,可以……可以分批次发放。”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陈朝阳的脸色,继续解释道:“折算下来,一次性抚恤金应该是60万元。

    现在县里定的标准是,每季度发放75000千元,或者选择领取75斤粮食。

    除此之外,烈属家里实在缺乏劳动力的,家中农田会由地方组织群众或民兵帮助烈属耕种土地,烈士子女在入学当年,也可以享受优先权,基本就着三条……”

    “75000元,75斤粮食!”

    陈朝阳心中迅速计算着。

    一个季度七万五,一年四个季度就是30万,要发完60万的抚恤,需要整整两年!

    而且,这还是在不拖欠的情况下。

    这点钱粮,在物价波动的情况下,对于一个失去顶梁柱的家庭,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市价?现在市面上一斤粮食到底多少钱?俺照你现在的补贴也算,咱们这一斤粮食1000元?”陈朝阳追问,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模糊地带。

    李长河额角见汗:“这……陈书记,市价时有波动,尤其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年前那阵子,棒子面大概八九百元一斤,现在……现在怕是快要一千二、三百元了……”

    陈朝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用固定、较低的折算价来发放现金,而实际的物价却在上涨。

    这意味着,烈属拿到手的抚恤金,其实际的购买力是在不断缩水……

    这看似发放了抚恤,实则是一种克扣和拖延!

    县财政用这种方式,缓解了眼前的支付压力,却将通胀的代价转嫁到了最没有抵抗能力的烈属身上。

    他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景象,又看了看茫然无措的老大娘,脸色更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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