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陆俨之几乎要揪住院长的衣领。
“因为——”
“因为连家事都理不清的人,最容易衍变出医闹事故。”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斜倚在门框上。
身形修长,气质清冷。
他缓缓开口:“高风险手术的患者,如果有家庭矛盾,往往在术后容易出现无尽的纠纷。我可不想卷入这样的麻烦。”
“顾医生,你怎么亲自来了?”院长客气开口。
“溜达一圈,过来看看。”
顾栩走进来,视线扫视一圈,定格在角落一个身影上。
沈霜头发凌乱,脸颊红肿,像只被雨淋透的流浪猫。
“小霜。”
他轻唤一声,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径直走到沈霜面前,单膝蹲下。
“疼吗?”他抚过脸上的红痕。
沈霜一愣,抬起头。
她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怔怔地望着他:“顾......顾师兄?”
顾栩点点头,拿出冰袋贴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沈霜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都结婚了,怎么还爱哭鼻子?”他抬手接住她滴落的泪珠。
她鼻子一吸一吸地问:“你是......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个月。”顾栩温柔笑道。
沈霜垂下头,当年顾栩在国外拿了医学大奖,颁奖那天是她的婚礼。
顾栩没赶上飞机。
后来她一直呆在陆家,和曾经的朋友们都渐渐没了联系,只能从新闻上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了,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种场面......
“顾师兄......我......我......”
沈霜看到她,顿时喉间哽咽,委屈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俨之看着两人亲密样,眉头紧拧起来。
“沈霜,你一直在国内念书,什么时候有个学医的师兄了?”
沈霜沉默着。
她是在国内上学不假,可大学期间她去国外研学了一年。
当时顾栩是高校学联主席,带着她做项目、做公益,在她磕磕绊绊适应异国他乡时,是他耐心帮她纠正口语。
可是陆俨之不知道这些,这些细碎的过往,他从没想过去了解,也不关心。
现在才来好奇?
太晚了。
她没有回答。
他又上前对着顾栩开口:“为人医者,还是应该以患者的生命安全为先,更何况以顾医生的能力,应付这个手术应该绰绰有余。”
顾栩扶着沈霜站起来,用身体隔开陆俨之,随口回答:“陆总不必给我戴高帽,您父亲的情况即使手术成功,也难以恢复正常活动状态。”
陆俨之知道,这个意思是——
不会丧命,但会是植物人。
陆家人顿时又哀嚎一片。
陆俨之忍着情绪说:“但那是我父亲,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顾栩没理,而是转了话题,问:“这位伤痕累累的女士,是您的太太吧?”
陆俨之这才仔细看沈霜——
头发被扯乱,满脸泪痕,狼狈得像个战败的野狗,哪里还有陆太太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沈霜猜得到,他肯定是嫌自己给他丢脸。
她忍不住开口:“怎么?你不好意思承认我是陆太太?”
身后陆美珊喘着粗气喊:“你是杀人凶手!陆家没有你这样的人!”
“我是杀人凶手?”沈霜走近质问,“你爸想喝水,他亲儿子都无动于衷难道还要指望提了离婚的我吗?!而且如果床头柜没有被人挪动,你爸怎么会撞上去?!不去找始作俑者,反而怪到我头上!你们陆家人,永远分不清是非黑白!”
她说得字字用力,咬牙切齿。
这模样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顾栩听出她话里的关键信息——
床头柜。
他看过去,的确是远得不正常。
他索性直接开口:“致命伤的确是头部撞击导致的,这挪动柜子的人居心叵测啊。”他转头,“院长,该不会是哪个值班护士,动了手脚?”
院长立马摆手:“不可能,VIP病房管理标准很高,没有人敢随便乱动。这......会不会是家属动的呢?”
顾栩目光一转,说:“去把这一层的护士长叫来。”
一直沉默的程加暮突然发话:“我觉得爸现在还在抢救,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救人要紧啊。”
几个叔伯一听,也开始着急——
“是啊院长,别再浪费时间了,如果是钱的话,您不用担心。”
“对对,顾医生,只要您肯主刀,多少钱我们都付!”
顾栩摇头:“我不缺钱,不过对这个床头柜,确实很好奇。”
陆俨之突然察觉,这个顾栩,百般推辞,该不是在给沈霜撑腰?
他心想,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床头柜不查清楚,他是不会罢休了。
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上前一步:“既然要查,那直接报警吧。”
话音一落,程加暮脸色顿时煞白。
“俨之......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吧......”
她心跳如雷,几乎要站不住脚。
她回忆昨天下午,陆父说等出院了就出国休养,找程家父母聚聚。
他说得平静,可她却不安到了极点。
如果出国见到程家人,那她的身世就会被捅破。
所以晚上,她在水里放了安眠药,又把柜子拖远了。
想等他拿东西时,自己不小心摔下去,让腿伤不要好得那么快。
可谁能想到会摔得这么严重......还被沈霜发现了床头柜的问题。
现在事情闹大,她已经收不了场了。
陆俨之看着她冒冷汗的脸,走近问:“怎么了?出这么多汗?”
程加暮几乎快要哭出来,啜泣着说:“我只是心疼爸,现在还在抢救室躺着......”
她一边哭,一边拽着陆俨之的衣角,求助一般地轻轻摇头。
陆俨之也顿时察觉了什么。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加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