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何氏医馆外面敲锣打鼓,一队人抬着匾额和礼品前来。为首之人是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自称是尧州富商赵员外,特来答谢何佑清半年前的救命之恩,随后赠送银票五千两。
何佑清连忙推辞,赵员外却执意留下匾额与银票,言称若不收下,便是不成全他的报恩之心,有损阳寿。围观百姓啧啧赞叹,纷纷感叹善有善报。何佑清无奈,只得收下。
当天夜里,一个蒙面人潜入医馆,手持短刃逼近正在抓药的何佑清,让他拿出银票。岂料,这个何佑清是萧关山假扮,他一个转身,就把蒙面人点穴制住,短刀落地。
萧关山揭下蒙面人头巾:“‘红蝎’,等你多时了。”
红蝎咬牙切齿:“你早知我会来?”
萧关山沉声道:“恶人贪利,从不守义,你逃不过这五千两银子的诱饵。”
原来,那位上门答谢赠银的富商,是萧关山雇人扮演的。
话音刚落,几个衙役从后堂冲出来,把“红蝎”五花大绑押走。翌日,官府告示张贴全城,“红蝎”伏法,百姓拍手称快。
何佑清望着医馆匾额,轻叹道:“医可治一人身体之病,却难医世间贪嗔之毒。”他转身步入医馆,取出银针,继续为候诊的百姓施诊。
萧关山不打扰何佑清,在对面茶铺要了一杯茶,关注着医馆门前的人来人往以及何佑清忙碌的身影。百姓络绎不绝,有人捧着药包低声致谢,有人含泪鞠躬,那一声声“何神医”,如细雨落于心田。
茶烟袅袅,遮不住萧关山眼底深处的一缕敬意。他游历江湖以来,见多了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却少有这般静守一方、心无旁骛的人。
世人逐利而往,何佑清却逆行于市井烟火之中,以仁心涤荡贪戾。对萧关山而言,何佑清不仅是一位医者,更是一阵清风。
何佑清忙完医馆的事情,便会邀请萧关山至医馆后院,奉上清茶,二人谈天说地,或者对弈两局,其乐融融。
萧关山在椿州府多待了几日,直至确认医馆再无后患方才辞行。
临别那日清晨,薄雾未散,萧关山背着包袱立于医馆门前,何佑清提着药篮相送。两人默然并肩走了一段路,至岔道口才停步。
萧关山欲言又止,抱拳道:“保重。”
何佑清点头,拱手道:“江湖路远,愿君无恙。”
……
无双坳。
秋风穿林,落叶无声。萧关山感受到一丝杀意。
突然,寒光闪过,一支淬毒袖箭钉入树干,微微颤动。
他凝神四望,林间寂寂,唯有风过枝头。方才那一瞬的危机感并非错觉,敌人早已埋伏多时,只等他心神松懈便骤然发难。
萧关山握紧剑柄,扫视密林深处,低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回应他的,只有沙沙落叶声,仿佛整座山林都在屏息。
忽然,三道黑影自树后跃出,刀光交错,直取萧关山咽喉。
萧关山旋身避让,长剑翻转劈开利刃。第三名黑衣人已逼近咫尺,刀锋距他咽喉仅寸许,萧关山猛然屈膝腾身,足尖踢中对方手腕,黑衣人掌中利刃斜飞而出。
他趁势欺近,长剑横削,逼退左侧敌人,随即飞起一腿,踹翻右侧黑影。那人闷哼倒地,另两人互视一眼,忽然撤刀后跃,隐入密林。
萧关山并未追击,俯身拾起掉落的匕首,见柄上刻有“玄枭”二字,不禁眉头微蹙。
他游历江湖两年,铲奸除恶,难免树敌,“玄枭”乃北方杀手组织,必定是受雇于敌势力,意图取他性命。
萧关山将匕首收起,眸光沉冷,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再无埋伏后,便沿着山道疾行而去。
……
翠薇坡。
吏部尚书崔亭立的女儿崔书梅坐在马车里,挑开竹帘望出去,见侍卫们正埋锅造饭,丫鬟小桃蹲在河边打水,裙角沾了泥,正笑着甩水。
“姑娘,喝口茶。”另一个丫鬟小竹捧着青瓷杯进来,杯壁上凝着水珠。
崔书梅接过,指尖触到凉意,抬头望见有两只喜鹊飞过,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还在崔府老家的后园捕鸟,如今却要进京选妃,前路像被雾罩着,看不清。
“小桃怎么还没回来?”她问。小竹刚要答,就听见河边传来尖叫。两人掀帘出去,见小桃站在河边,手指着水面,脸色煞白。
“姑娘!水里有个人!”小桃大声喊道。
崔书梅朝马车旁边的侍卫挥手示意,侍卫立刻持刀奔向河边。
岸边浮着个男子,衣袍浸得透湿,黑发贴在额头上,胸口起伏微弱。
侍卫统领赶过来,皱着眉说:“小姐,这荒郊野外的,怕是个歹人,别招惹麻烦。”
崔书梅凝望片刻,忽道:“既是活人,岂能见死不救。”她取下毯子递去,“拿去给他裹上,抬到干燥的地方,别冻着。再看看是不是受伤了,小心检查伤口。”
侍卫迟疑片刻,终是接过毯子,将男子抬至林边空地。小竹寻来干柴生火,小桃则瞪着眼不敢近前。
统领蹲在一旁,拔出短刀轻轻挑开男子湿透的衣襟,发现其左肩有箭伤,伤口周围乌黑,显然是中毒,却仍未致命,实属侥幸。
统领尖刀淬火,把男子肩上箭镞挑出,黑血汩汩涌出。随后从男子身上摸出一瓶药粉,撒在伤口上,血流渐缓,男子低哼一声,眉头紧锁,似在昏迷中仍感剧痛。
统领用布条给男子包裹好伤口,换上侍从的干净衣物,把毯子盖在他身上,男子呼吸渐稳,面容在火光下显得清瘦而坚毅。
崔书梅默默注视良久,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男子睁开眼,目光清冷如寒潭,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马车窗里崔书梅的脸上。
那是一张绝美的面容,眉如远山,唇若点朱,眼波流转间似有星辰明灭,恬静的目光里散发出暖暖的光晕,仿佛春水初融,悄然化开他一身的寒冷。
男子微微动了动唇,声音沙哑却清晰:“多谢姑娘相救。”
崔书梅微微颔首,没有答话,把窗帘轻轻拉拢,遮住了那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