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洒落医谷,却再也带不来往日的宁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暗哨的身影在林木间若隐若现,比往日更加警惕,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阿竹忙碌地将秦川所需的药物、清水等物什搬往西边的药材库房,脚步匆匆,神色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沈沫月协助阿竹将秦川小心地搀扶到库房。这里果然比之前的诊室更为隐蔽,只有一扇开在高处的小窗透进光线,室内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药材,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药香。将秦川安顿在临时铺设的床榻上后,沈沫月注意到,墨仁看似随意的安排下,这库房的位置恰好处于几处暗哨交叉视野的中心。
“有劳姑娘。”秦川靠坐在榻上,因移动而牵动伤口,脸色更白了几分,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看了一眼这陌生的环境,并未多问,似乎对墨仁的安排心领神会。
沈沫月微微颔首,没有多言,退出了库房。
她回到院中,看见墨仁正站在药圃东南角那处堆放杂物的草棚前。那草棚简陋破败,平日里只放些损坏的农具和干草,毫不起眼。但此刻,沈沫月敏锐地察觉到,附近林木间的气息似乎比别处更加凝滞,仿佛有数双眼睛正牢牢锁定着那里。
疑兵之计……师父是要让暗处的人以为,秦川被转移到了这里?
果然,随后她便看到阿竹抱着些似是而非的、像是伤患会用到的物品,故意绕了点路,才走进那草棚,片刻后又空手出来。甚至还有一名暗哨,刻意在草棚附近“不经意”地露了个身影。
这一切做得并不算十分隐秘,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仿佛生怕窥探者发现不了此处的“特殊”。
沈沫月心中了然。这是阳谋。故意露出破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从而保护真正藏身之处的安全。
她不得不佩服墨仁的老辣与缜密。只是,那潜藏在暗处的敌人,会如此轻易地上当吗?
整整一个白天,医谷都处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墨仁依旧如常指点沈沫月医术,仿佛昨夜的风波从未发生。但沈沫月能感觉到,师父看似平静的表面下,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她自己也同样如此。每一次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心头一紧。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手头的事情,辨认着墨仁新教授的几味解毒药材——半边莲、白花蛇舌草、七叶一枝花。这些药材,似乎并非谷中常备,墨仁此番特意取出讲解,是未雨绸缪,还是意有所指?
夕阳西下,暮色渐合。
谷中的气氛随着光线的暗淡而愈发凝重。暗哨的身影彻底融入了夜色,无声无息。
沈沫月回到自己的小屋,却没有丝毫睡意。她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黑暗,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约莫子夜时分,就在沈沫月以为今夜将平静度过之际——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从药圃东南角的方向破空而起,直刺夜幕!
紧接着,便是兵刃交击的铿锵之声,以及几声短促而凌厉的呼喝!
“在草棚那边!”
“拦住他!”
来了!他们果然上当了!沈沫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打斗声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平息下去,只剩下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汇报声。
过了一会儿,院中响起暗哨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墨先生,属下无能!那贼子身手极高,中了埋伏后见事不可为,便立刻遁走,未能留下……”
墨仁平静的声音响起:“无妨。惊走即可。今夜,他不敢再来了。”
沈沫月轻轻松了口气,手心却已满是冷汗。
疑阵起了作用,成功逼退了来犯之敌。秦川暂时安全了,医谷也暂时安全了。
但她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对方一次不成,必有下次。下一次,他们还会被这简单的疑阵所迷惑吗?
而且,她总觉得,昨夜那个潜入者,其真正的目标,似乎并不仅仅是秦川……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