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十里亭孤悬在官道旁的山坡上,四周荒草萋萋。沈沫月将血书与虎符贴身藏好,指间扣着淬了麻药的银针,一步步踏上石阶。
慕容锋独自立在亭中,玄衣几乎融进夜色,只有腰间玉佩泛着温润的光。他转身看她,目光在她鬓边新别的银簪上停留一瞬:“你来了。”
“将军相约,岂敢不来。”沈沫月在亭外止步,与他保持着三丈距离,“是要解释这通敌叛国的勾当,还是来取我性命?”
“通敌?”慕容锋剑眉骤拢,“你说什么?”
沈沫月取出那半张焦黑的兵防图残片,掷在他脚下:“粮运司勾结黑风寨,劫军粮转卖北蛮。兵部侍郎魏霖指使,铁匠刘大打造特制粮车夹层——将军还要装不知情吗?”
慕容锋拾起残片,就着月光细看,脸色越来越沉。忽然他猛地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这图你从何处得来?”
“怎么?”沈沫月挣了挣,却被他铁钳般的手箍得生疼,“被我说中真相,要灭口了?”
“这图是假的!”慕容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边防哨位全是十年前的旧制!有人用假图设局,引你入瓮!”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山下突然亮起数十火把,马蹄声如雷鸣般由远及近!
“不好!”慕容锋拉着她疾退,三支弩箭已钉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刻着熟悉的鹰枭纹,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芒——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是灰衣人?”沈沫月心头一寒。
“不止。”慕容锋将她护在身后,长剑出鞘,“还有巡防营的人。”
火光中,可见官兵与灰衣人混在一处,竟是一伙的!为首那人端坐马上,正是日间“出手相救”的按察司巡按顾清风!
“慕容将军,月娘子。”顾清风微笑拱手,笑容却冰冷如霜,“深夜私会,可是在交接叛国证据?”
慕容锋将沈沫月完全挡在身后,声音沉稳如山:“顾巡按何时兼了巡防营的差事?又何时与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同流合污了?”
顾清风笑容不变:“下官奉命追查兵防图泄露一案,发现慕容将军与沈府余孽在此密会,人赃并获。”他一挥手,“拿下!”
数十官兵一拥而上。慕容锋剑光如练,每一招都简洁狠辣,逼得众人无法近身。然而灰衣人趁机放箭,一支毒箭穿透剑网,直射沈沫月心口!
电光石火间,慕容锋回身将她揽入怀中,毒箭深深扎进他的右肩!
“你……”沈沫月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心头剧震。
“走!”他咬牙推开她,反手一剑劈断箭杆,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掷向空中。绚烂的红色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几乎是同时,山下传来喊杀声,一队黑衣劲旅如利刃般切入战局,为首的竟是秦川!
“将军先走!”秦川挥刀砍翻两名灰衣人,“这里有我!”
慕容锋不再犹豫,拉着沈沫月冲向亭后密林。顾清风见状欲追,却被秦川死死缠住。
“那是……”沈沫月回头,看见那些黑衣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绝非普通兵士。
“我的亲卫,‘玄甲营’。”慕容锋声音因失血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告诉我真图在哪儿。”
沈沫月扶着他躲进一个山洞,看着他肩头乌黑的血迹,终于取出贴身收藏的血书:“铁匠说证据藏在特制粮车的夹层里,但粮车在……”
“在黑风寨。”慕容锋靠着石壁喘息,“我追查三个月,才确定粮车被劫后都运往黑风寨。但他们寨子易守难攻,没有确凿证据,我无法调兵。”
所以他才暗中调查?所以他才出现在青石镇?
沈沫月看着他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想起破庙中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这支为她挡下的毒箭……心中的恨意第一次动摇了。
“别动,箭上有毒。”她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他伤口周围的穴位,“我需要知道是什么毒,才能配解药。”
慕容锋任由她施为,目光却始终锁着她的脸:“你信我了?”
沈沫月动作一顿。信吗?她不知道。但她取出怀中那枚“平安”玉佩,轻轻放在他手边:“物归原主。”
慕容锋却没有接,反而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声音低沉而坚定:“留着。这次,换我求你平安。”
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鸟鸣声,三长两短。慕容锋神色一凛:“他们找到这里了。听着,无论发生什么,别出来。”
他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抽出她发间银簪,起身冲出山洞!
“慕容锋!”沈沫月惊呼,却见他已引着追兵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蜷缩在黑暗中,握紧手中玉佩。冰凉的玉石,却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真相如同这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