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仪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京市繁华的天际线。
书仪坐在宽大的弧形办公桌后。
身后是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排列着商业典籍和少数几件冷感的现代艺术品。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办公桌对面几步之遥的男人。
“许总,请坐。给你五分钟。”
许嘉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依言拉开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皮质座椅,坐下。
脊背下意识挺直,试图找回一些昔日在各种场合面对她时,那种游刃有余、甚至略带居高临下的从容姿态。
“书仪,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把许氏往死里逼,一点活路都不留?”
“难道就因为这两年……我没有回应你的追求?”
他似乎将这个视为唯一合理的解释,甚至从中品出了一丝“她在赌气”的荒诞意味。
沉默了几秒。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书仪看着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
男人有时候的自信真是莫名奇妙。
让人瞬间下头。
“许总误会了。”
“只是商业竞争,各凭手段而已。”
她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怎么,许总是……输不起吗?”
许嘉誉的身体也微微前倾。
“书仪,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我可以郑重道歉。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气,有委屈……”
“停。”
书仪抬起一只手,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许嘉誉,你能不能,别再自作多情了?”
“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最后一分钟。如果你只是想跟我回忆那些让我反胃的‘过往’,那么门在那边,你可以走了。”
许嘉誉的脸色白了又青。
“书仪……你放过许氏。”
书仪闻言,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书仪回来后,每次回忆到被牵制的这两年的记忆,就觉得恶心。
曾经。
“书仪”在段意雪的生日宴会上,被段意雪陷害,毁坏了许嘉誉送给段意雪的礼物。
而许嘉誉在段意雪的撺掇下,在一众名流的注视下,让“书仪”跪下来给段意雪道歉。
只要一想到那两年的窝囊和耻辱。
书仪剥了这群人的皮的心都有了。
许嘉誉哑声问:
“你……你要我怎么做?”
书仪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她微微偏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语气,缓声道:
“要不……”
“你跪下来,求我试试?”
“就像……当初,你逼我下跪那样。”
许嘉誉的身体瞬间僵住。
过往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生日宴上他冰冷的命令,众人各异的目光,还有她当时惨白如纸的脸……
是的,是他对不起她,一次又一次。
只是下跪而已。
他咬着后槽牙,下颌线绷得死紧,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缓缓走到书仪的侧面。
最开始,他单膝触地,动作带着迟疑和挣扎。
然后,在书仪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注视下,另一条腿也沉重地弯折下去。
双膝跪在地板上。
书仪垂眸。
看着曾经如同高岭之花、如今却屈膝跪在她脚边的男人。
比起学生时代清冷疏离的模样,他的轮廓更深了,气质更沉,却也添了风霜。
皮肤依旧很白,此刻因屈辱而泛着不自然的红,眼神里翻涌着难堪,但深处……
似乎还有一丝真实的懊悔?
许嘉誉此时甚至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他抬起头望向她时,眼睫微颤。
刻意流露出一种破碎又隐忍的脆弱感。
一只手,甚至试探性地、轻轻搭在了她的小腿上。
书仪没有立刻踢开。
她伸出左手,用手背,极轻、极缓地,像抚摸一件易碎品,又像审视一只不听话的宠物,抚过许嘉誉的脸颊。
“许嘉誉,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她的指尖停在他的下颌:
“你刚才说,为了许氏,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这话,是真心,还是……”
“当然是真心!”
许嘉誉回答得很快,几乎迫不及待,他抓住这个机会,眼神变得更加“真挚”。
“书仪,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不,不只是喜欢,我……”
“我爱你。”
书仪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缓缓下滑,最后点在他的左胸口。
隔着衬衫,能感受到其下心脏急促的跳动。
“爱我?”她重复,语气玩味。
“是!”
许嘉誉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急切道:
“我爱你,书仪,一直都爱!只是我以前……被蒙蔽了,做了错事!”
书仪任由他抓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几秒后,她忽然笑了,却让许嘉誉心头莫名一紧。
“既然你爱我,那……把许氏送给我,如何?”
书仪将一份文件递给许嘉誉。
许嘉誉疑惑地翻开,只看了几页,脸色骤然惨白。
这是一份针对许氏集团核心子公司“恒通科技”的全面狙击计划。
里面详细到了每一步操作、每一个时间节点、甚至预估的股价跌幅和市场反应。
计划署名的执行方,是“初始资本”和一个名不见经传、但显然与邢野关系密切的对冲基金。
而启动时间,就在昨天下午——也就是他决定来“求和”的前几个小时。
“看来许总的消息有点滞后。”
“‘飓风B方案’已经启动。现在,恒通科技的股价应该已经开始跳水了,银行抽贷的电话,最迟明天早上会打到你的办公室。”
她微微弯腰,虎口钳住许嘉誉的下巴。
拉近了距离,却让许嘉誉感到更加窒息。
“你刚才说,你爱我,对吗?”
许嘉誉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既然爱,那么……”
“把你最珍视的许氏,当作‘礼物’,送给我,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许嘉誉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今天真是自取其辱!
突然。
办公室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邢野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拎着件外套,站在门口。
他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隐约露出锁骨的线条。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走向书仪的,却在抬眼看清室内景象的瞬间,脚步停在了门口。
书仪弯着腰,目光带着狎昵的掌控感。
视线下移,落在了双膝跪地、仰着头、下颌被她捏在手里的男人身上。
是许嘉誉。
邢野脸上惯常的慵懒和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没有立刻出声,也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
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只是站在那里,视线却如有实质,从许嘉誉狼狈的跪姿,移到书仪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再移到书仪微微侧对着他的、精致的侧脸。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
书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放开了许嘉誉,直起身,转了过来。
看到门口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看着她的邢野时,脸上没有丝毫被“撞破”的慌乱或尴尬。
她只是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梢,仿佛在说:你怎么来了?
邢野的唇角,终于极慢、极慢地勾起一个弧度。
只是。
笑容没有温度,眼底却翻滚着某种幽暗的、令人心悸的东西。
他像是没看见地上还跪着一个大活人,随手将大衣搭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书仪走去。
许嘉誉在邢野出现的那一刻,咬紧后槽牙站了起来。
书仪怎么侮辱他都行。
但是在邢野面前——不行。
许嘉誉还没完全起身,突然眼前一花。
一股大力猛地攥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扯了起来,踉跄着向旁边甩开好几步,才狼狈地站稳。
膝盖磕在地板上的钝痛还未消散,肩胛骨又传来被铁钳般手指攥过的刺痛。
而邢野,已经取代了他刚才的位置。
男人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书仪高背办公椅的顶端,另一只手则撑在了宽大的实木办公桌沿,身体微微前倾。
这个姿态,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邢野低下头,凑近书仪的耳侧。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的目光掠过她方才钳过许嘉誉下巴的手指,又缓缓移回她的眼睛,深邃的眼底暗流涌动。
“玩得……开心吗?”
“还行,马上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