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死死地盯着窗边的那个身影,仿佛要将她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二十年了。
他以为,她早就香消玉殒,化作了冷宫里的一抔黄土。
却没想到,她还活着。
而且,被苏云,这个他最忌惮的政敌,带到了他的面前。
“你……你们……”赵信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苏云没有理会他的失态,只是淡淡地说道:“大元帅,夜深了,风大。不如,到驿站里,喝杯热茶,我们,慢慢聊?”
赵信的目光,从林婉的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了苏云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他知道,从苏云将林婉带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林婉,就是苏云捏在他手里的一张王牌。
一张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催命符。
许久,赵信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
驿站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赵信和苏云,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一壶热酒,两只酒杯。
林婉,并没有在场。
赵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
“苏云,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放下酒杯,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想怎么样。”苏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我只是想提醒大元帅,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有些人,忘了,就让她忘了。”
“你做梦!”赵信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二十年了!你知道我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吗?我镇守北境,为大周流尽了血,汗!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的就是家破人亡,我心爱的女人,被囚禁在冷宫里,生死不知!”
“现在,你把她带到我面前,却让我忘了她?苏云,你欺人太甚!”
苏云静静地看着他发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他说完,苏云才缓缓开口。
“赵大元帅,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心爱的女人?据我所知,宸妃娘娘,当年,是先帝的女人。你一个外臣,如此称呼,是不是,有些不妥?”
赵信的身体,猛地一僵。
苏云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是啊。
他有什么资格?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单相思的可怜虫罢了。
赵信颓然地坐了回去,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苏云,你赢了。”他惨笑一声,“说吧,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苏云将杯中的酒,举了起来。
“第一,交出兵权。从今天起,北境三十万大军,只听两个人号令。一个是陛下,另一个,是皇太女殿下。”
赵信的拳头,猛地攥紧。
兵权,是他的命根子。
交出兵权,就等于拔了他的牙,断了他的爪。
“第二,”苏云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道,“配合皇太女殿下,推行‘北境新政’。无论是开互市,还是行屯田,你赵大元帅,必须全力支持,不得有误。”
“第三,”苏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告诉我,那个所谓的‘天可汗’,到底是什么人?你和他之间,又有什么交易?”
赵信抬起头,看着苏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前两个条件,虽然苛刻,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但第三个……
一旦说出口,就等于彻底和“观星者”撕破了脸。
以“观星者”的手段,他,和他身后的家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苏大人,你这是在逼我。”赵信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是在救你。”苏云放下酒杯,站起身。
“赵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得清眼前的局势。‘观星者’,不过是想拿你当枪使。事成之后,你觉得,他们会容得下一个拥兵自重,功高震主的武将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苏-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我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
“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你的答案。”
“是选择继续抱着你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观星者’一起,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还是选择,弃暗投明,戴罪立功,保全你赵家的富贵荣华。”
“你自己,选。”
说完,苏云便推门而出,留下赵信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房间里。
那一夜,赵信彻夜未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找到了苏云。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我选第二条路。”
苏云看着他,并不意外。
“想通了?”
“想通了。”赵信苦笑一声,“你说得对,我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如今,棋子不想再任人摆布了。”
“很好。”苏云点了点头,“那么,可以告诉我,那个‘天可汗’的底细了吗?”
赵信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不是草原人。”
“他和你我一样,是大周人。”
“而且,他的身份,说出来,你绝对想不到。”
赵信看着苏云,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是燕王,赵构的,亲弟弟。”
“镇北王,赵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