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查江南。
这四个字,从苏云的口中说出,让御书房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女帝看着苏云,没有立刻回答。
她当然知道,苏云指的,是什么。
是林家密信中提到的,“观星者”在太湖的秘密基地。
是那些通过漕运,源源不断流入江南的,不知所踪的财富。
江南,是大周的钱袋子。
鱼米之乡,商贾云集,士族林立。
其复杂程度,比之北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境之患,是看得见的刀枪。
而江南之患,是看不见的毒瘤。
这颗毒瘤,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大周的肌体里,与无数的士族门阀,利益集团,勾连在一起。
想要动它,无异于在自己身上,割肉。
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剧烈的反弹,甚至,动摇国本。
“苏卿,你可想好了?”女帝的声音,很严肃,“江南,牵一发而动全身。朕虽然清洗了朝堂,但那些士族门阀的根,还在。你这一刀下去,怕是会捅了马蜂窝。”
“陛下,正因为是马蜂窝,才更要捅。”苏云的语气,无比坚定。
“‘观星者’,就是这马蜂窝里的蜂王。不把它揪出来,大周,永无宁日。”
“臣在北境,只是斩断了它的一只爪牙。但它的心脏,还在江南,还在跳动。”
“若不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其捣毁。等它缓过气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女帝沉默了。
她看着苏云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也知道,苏云说的,是对的。
“好。”许久,女帝才缓缓开口,“朕,准了。”
她从龙椅上站起身,走到苏云面前。
亲手,将一枚代表着皇权至高的,纯金打造的令牌,交到了苏云的手里。
令牌上,刻着四个字。
“如朕亲临”。
“苏云,朕将江南,交给你了。”女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期许。
“朕,不要过程,只要结果。”
“臣,领旨。”
苏云双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金牌,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从皇宫出来,苏云立刻回到了经略司。
他将徐耀祖和沈策,叫到了密室。
“我要去江南。”
这个消息,让徐耀祖和沈策,都吃了一惊。
“先生,您才刚从北境回来……”
“没时间休息了。”苏云打断他,“‘观星者’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他将那枚“如朕亲临”的金牌,放在桌上。
“我走之后,京城,就交给你们了。”
“徐耀祖,你继续执掌经略司,推行新政。记住,手腕要硬,不要怕得罪人。有这块金牌在,谁敢不服,先斩后奏。”
“沈策,你继续用天策府的眼睛,盯紧朝堂内外。我需要你,帮我把京城这张网,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些自尽和准备跑路的小官,顺着他们的线索,往下挖。看看能挖出什么大鱼。”
“还有,”苏云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帮我,送一封信,给一个人。”
“谁?”
“大理寺天牢,林婉。”
苏云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沈策。
“告诉她,我答应她的事,会办到。让她,安心等着。”
安排完一切,苏云再次踏上了南下的路。
这一次,他依旧是轻车简从。
但与去北境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李沐雪。
在苏云回京的第三天,她也从北境,赶了回来。
北境的局势,已经彻底稳定。
赵信交出了兵权,全力配合新政。
那些草原部落,为了能继续在互市做买卖,纷纷向大周称臣纳贡。
李沐雪这个皇太女的位子,算是彻底坐稳了。
女帝本想让她留在京城,学习处理政务。
但她却坚持,要跟着苏云,一起去江南。
用她的话说:“京城,有你看。天下,有我看。但你的身后,必须有我看。”
女帝,最终还是同意了。
马车,行驶在南下的官道上。
窗外的景色,也从北方的萧瑟,渐渐变得秀丽起来。
“江南,我没去过。”李沐雪看着窗外,难得地开口说道。
“是个好地方。”苏云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温柔乡,英雄冢。再锋利的刀,到了那里,也会被泡软。”
“你的刀,会软吗?”李沐雪转过头,看着他。
苏云睁开眼,笑了笑。
“我的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欣赏风景的。”
半个月后,马车,抵达了江南的中心。
苏州府。
刚一进城,苏云就感受到了,与京城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里的繁华,不是京城那种带着威严和秩序的繁华。
而是一种慵懒的,精致的,甚至带着一丝靡靡之音的繁华。
小桥流水,粉墙黛瓦。
画舫穿行,丝竹悦耳。
街上的行人,衣着光鲜,神态悠闲。
仿佛北境的战火,朝堂的更迭,都与这里,隔着一个世界。
“先生,我们现在去哪?”负责驾车的徐耀祖,问道。
他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了。用他的话说,江南的账,比京城的复杂,他得亲自来,才放心。
“不急。”苏云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然后,去听听曲儿,喝喝茶,看看这江南的风景,到底有多美。”
徐耀祖一愣。
“先生,我们不是来查案的吗?”
“查案,也要先吃饭。”苏云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更何况,这江南的‘案子’,就藏在这些风景里。”
“不把它看透,你怎么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