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
孟家四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
他们是耳朵出问题了不成?一向唯唯诺诺没主见的云莞,唯他们命令是从,温顺的像个哈巴狗的云莞,竟然不认他们了?
就算她如今侥幸进了宫,可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若没了他们这几个娘家堂兄的帮扶,她以后的日子会如何艰难,这些她都没想过吗?
他们脑子里杂杂的乱乱的,可回过头来,少女神色浅淡的站在那里,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断亲这样天大的事,在她这里竟像是说着中午吃了什么一样轻松。
霎时间,孟阮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觉得自己身为长兄的权威受到严重挑衅,他再也压不住怒气,狠狠一巴掌打了下去。
孟云莞躲闪不及,
娇嫩的小脸上,浮出五个清晰的巴掌印。
在痛楚和难堪的双重交织下,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再次抬眸,那双盈了水珠的杏眸中,竟再无对孟阮几人的半分留恋和不舍。
“侯府对我有生养之恩,我无以为报。今日便以此巴掌为界,我欠你们的,就此还清。”
孟云莞轮番扫过孟阮几人的脸,把他们每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有错愕,有愤怒,也有不解。
可他们怎么想,她再也不会关心了。
从今日起,他们再也不是她的兄长。
孟云莞转身就走,身后孟楠阴恻恻的嗓音突兀响起,让她顿住了脚步,“生养大恩,岂是一个巴掌就能还的?云莞,你这算盘未免也太精了,天下没有这样不公的买卖。”
是啊,生养之恩,一个巴掌自然是还不清的。
可,若再加上殚精竭虑扶他们青云之志,临了却被他们一剂毒药害死呢?
这辈子,加上辈子,还不还得清?
孟云莞朝他们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究竟是我欠了你们,还是你们欠了我,老天爷都看着呢。”
老天爷都看着呢。
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
恶人自有天收。
望着孟云莞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背影,孟阮三人心中陡然浮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叫他们胸口喘不过气来。
他们下意识想追上楼,可却被掌柜给拦住。
沉着脸,“三位公子,你们今日购置的布匹和首饰,一共三万两,现银还是银票?”
孟凡破口大骂,又把之前的话拿出来骂了一通,可这一回掌柜却没再惯着他,而是直接叫人抄家伙,
“我们东家刚刚都说了,从此再没有你们这几个便宜哥哥!你们休想仗着东家的势白嫖,来人,给我打!”
毕竟是侯府公子,打当然是不可能真打的,但也足够叫他们几人没面子。
最后逼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把已经装进箱中的宝贝,退回去了一大半。
漱芳斋的东西上供皇庭,皆是佳品,他们原先以为不用出钱,把能拿的都拿了个遍。现在再一一退回去,心都在滴血。
可是没办法啊,不拿不行啊,他们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呢?
孟雨棠看着他们拼命往外拿,急得团团转,“不能拿了,不能再拿了,我穿什么?戴什么啊?”
围观的客人们也哄笑不已,什么人啊,白嫖嫖不上,出钱买不起。
还侯府的公子呢,这做事儿真是磕碜到家了。
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嘲笑声中,几人咬牙退了东西,东拼西凑结了余下的三千两,灰溜溜走了。
.......
回侯府的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今日云莞决绝的话语犹在耳边,他们死活想不明白,素来最听他们话的小妹妹,怎么就忽然不肯认他们了呢?
是,他们有时候确实有一点点偏心。
可那又如何呢?雨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多疼她些又怎样?难道他们就犯了什么天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吗?
他们究竟哪里对不起她,竟至于让她如此决绝不留情面?
孟阮三兄弟的心都很痛。
他们不是不爱云莞,他们爱的啊,他们只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式罢了,她怎么就能这么心狠呢?
马车里的气氛压抑的可怕,孟雨棠看着一言不发的三人,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
什么嘛,孟云莞都主动不要他们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支棱起来呢!堂堂大男人在这里眼眶红红的,矫情不矫情啊?
“姐姐都这么对咱们了,三位哥哥何必还要舍不得她?没有她,我们的日子照样能过,而且还会过得更好!”
孟雨棠不喜欢看他们留恋孟云莞的样子,这样会给她一种自己不如孟云莞的错觉。
车厢内依旧没人开口,孟雨棠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又道,“当日陛下宣母亲进宫,姐姐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抛弃侯府,抛弃哥哥们,你们大度不和她计较,可她却变本加厉,如今竟敢在大庭广众下宣布断亲,便是又抛弃了哥哥们一次。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怜惜的?”
此话一出,三人果然有了反应。
孟凡恨恨道,“雨棠说的不错!她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孟阮本来不想开口的,可是见孟雨棠微红的眼眶,他还是幽幽叹了口气。
见两个弟弟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心下稍定,缓缓说道,“这一次,我确实站雨棠。自从云莞进宫,我们对她还不够好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说送就送了,永生花和狼毫笔也是我们精心挑选的,甚至怕她孤单,我们还特意想搬去云月殿和她同住。身为兄长,我们已是仁至义尽。可她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恩,反而步步紧逼,不肯退让。这样的妹妹,我们要来做什么?添堵吗?”
孟凡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有道理。”
虽然觉得这段话有什么不对劲,但不管了,大哥既然这么说,那一定就有大哥的道理。
这时候,孟楠嗤了一声,“自从云莞进宫以后,给我们添的堵难道还少了?她软硬不吃,又有了太子撑腰,是料定了我们拿她没办法呢。”
孟楠眼底藏着极深的阴鸷。
他恨极了孟云莞。
恨她次次让他丢人,恨她从未为他们几个哥哥考虑过半分。她讨厌经常欺负她的孟阮和孟凡就算了,可他做错了什么呢?以前在侯府,他可是对她最好的一个啊!
她饿肚子的时候,是他悄悄留了一碗饭给她。冬日天冷的时候,也只有他记得给她屋里送些炭火。他明明已经做得够好,可她仍然不知感恩,发起疯来无差别乱咬,直接把他打为和孟阮孟凡一党,叫他这么多年对她施舍的蝇头小利都成了笑话。
见他们开始攻击起孟云莞,孟雨棠脸上这才浮出几分笑意。
“姐姐本就油盐不进,现在她一气之下宣布断亲,怕是更不会听哥哥们的话了。”
她见缝插针地撺掇道,“若不给她点教训,以后她每次生我们的气,都敢把断亲挂嘴边,长此以往哥哥们的威信何存?”
一番话是说到了三兄弟的心坎上。
天大地大,男人的面子最大。
“想教训她也不难,明日不就是皇家狩猎了么?到时候场上刀枪无眼,受个伤也是常事儿。”
孟楠漫不经心地说道,其他人当即纷纷附和。
他们筹谋到后半夜,想出一个对付孟云莞的万全之策,这才带着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