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香楼回宫的路上,马车经过淮南侯府。
一阵欢欢笑笑的男女嗓音从马车传出,
“真的吗?乌桓迎亲的日子都定好了?这么说的话孟阮岂非成了京城笑柄。”
“岂止是笑柄啊,到时候这事儿一出,估计满京城的贵女们他都无缘了,不过谁叫他自己贪心呢,还真以为自己能攀上公主,实际上人家就当他是个笑话。”
“就是,他也不长脑子想想,人家公主怎么可能放着乌桓王妃的位置不要,跑来当他一个破落侯府的夫人啊?”
孟阮正与同僚酒醉归来,脚步飘飘荡荡的,还沉浸在方才的恭维和吹捧声中无法自拔。
谁知道刚走到府门口准备进门就听见这番对话,他的脚步猛地僵住了。
什么和亲?什么乌桓王妃?
和昌怎么没跟他说过?
夜风吹拂下,他浑身的酒气都散了几分,大脑缓缓清明,随即而来的便是极致的恐慌。
为了和昌公主,他什么都放弃了,什么都失去了。
他万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孟阮当即策马去了公主府,到了门口却被拦住,说公主已经睡下了,不见外客。
孟阮三分的疑心陡然成了七分,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要见公主一面,一面就好!”
“我要亲自问一问她,那些海誓山盟还做不做数,她说她要嫁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孟阮不顾形象地在门前大喊,门房为难了一下,还是进去通传了。
再出来的时候,带来了和昌公主的口信。
“公主说了,她心悦孟大公子为真,惟愿两情长相厮守。然家国当前,公主享天下养自该为天下计,不敢吝惜一己私情,还请公子见谅。若有来生,一定嫁你为妻,再续前缘。”
门房把话带到之后,就把府门关上了。
孟阮痴痴着望着那扇漆黑的大门,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和痴迷。
长相厮守,长相厮守.....
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这般女子的倾慕,和昌已然爱他至深,他便是为她拼上这条命,又何妨?
孟阮脚步踉跄地离去。
富丽堂皇的正厅,和昌公主凌千懿倚着贵妃榻,神色慵懒淡漠,问,“人打发走了?”
侍女恭恭敬敬道,“走了,走的时候哭了半天呢,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公主,保护不了公主,都是他不好。”
女声轻轻一嗤,嘲讽尽显,“蠢货。”
侍女也笑,“孟家公子痴心妄想到了这个地步,真是招笑。但正因他足够蠢,才能更好的为咱们所用。”
凌千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想到一事,又问,“那位王家姑娘,近日如何了?”
侍女心里一咯噔,欲言又止地答道,“似乎还为退亲的事儿难过呢,每日郁郁寡欢的,也不怎么出门。”
凌千懿又骂了一句蠢货,“为这种男人伤怀,怎值得?也罢,你明日传她来一趟公主府,本宫有话与她说。”
侍女脸色猛的变了,下意识想劝,“公主,王姑娘刚退亲,此时怕是无心,无心.....”
话未说完,就被凌千懿冷冷的眼风给截住,“再胡言乱语,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侍女委委屈屈地下去了。
翌日一早,淮南侯府宴邀宾客的帖子给京城各世家都送了一份,宫中的孟云莞也收到了,但她不准备去。
这种一看就是要搞事情的鸿门宴,她才懒得去掺和。反正话传达到了就好了,至于她本人是否当场并不重要。
她不去,但是王若宁却要去。
因为和昌公主点名要她前往,她不敢不去。
一大早,王若宁就跟着她父亲进了宫,心事重重来找孟云莞,“云莞,我实在不想再登淮南侯府的门,但是和昌公主相邀,我真的.....”
孟云莞,“你怕和昌公主为难你?”
“那,那倒也不是。”
不知怎的,王若宁今日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在孟云莞的疑问下,她更加语无伦次起来,“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这当然是一场鸿门宴。
和昌公主会去,还点名要孟阮的前未婚妻也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吃个饭那么简单。
“那我陪你吧。”孟云莞说。
王若宁闻言一喜,有云莞陪着,她会安心许多。
“不过宴会那天正是乡试放榜,我可能要提前离席。”孟云莞又说。
王若宁忙道,“没关系,只要我去过了就好了,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走。”
孟云莞点头。
年节将至,街上已经提前有了过年的气氛,坐马车去侯府的路上,沿街都是叫卖的小贩,烟火气十足。
到了侯府,和昌公主已经在了,见她们过来,冷冷掀了掀眼皮,一言不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孟云莞似乎觉得和昌公主看向王若宁时,眼中有似有似无的....哀怨。
她哀怨什么啊?
孟云莞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见席面只剩两个座位了一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是孟阮身边的。
她想了想,拉着王若宁坐到了和昌公主这边。
谁知道王若宁反应极大,猛然甩开她的手,“云,云莞,我们还是坐那边去吧....”
孟云莞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冷笑的女声传来,“王家姑娘就那么缺男人?吃个饭都要坐前未婚夫旁边,也不怕外人议论?”
.......
孟云莞皱了皱眉。
王若宁默不作声,神色却不是难堪,而是一言难尽的复杂之色。
宾客们原先还留意着和昌公主的反应,眼下见她旁若无人就奚落起了王若宁,当即便明白了公主的态度,于是纷纷附和起来,对王若宁左一句嘲讽右一句奚落。
和昌公主只是自斟自酌,眉头始终紧锁着,像是默许了他们对王若宁的欺负。
不远处的孟阮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本来还有些拿不准的心,在这一刻瞬间落回腹中,闪过一抹笃定的笑。
没想到,和昌竟然已经爱他爱到这个地步。
所以才会一看见情敌就如此失态,当众让王若宁下不来台,这都是她用情太深的缘故,他绝不能负她。
想到等会要做的事情,他一颗心又是紧张,又是忐忑,又是期待,又是欢喜。
酒至半酣,他寻了个由头把和昌公主叫走,“公主,我找你有些私事要谈,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嗓音不大不小,周围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男女之间能有什么私事?宾客们面面相觑,估摸着孟大公子这是要提亲了。
和昌公主抿了口茶,把眼中玩味尽数掩于眼底,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