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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00章 金銮殿

    江修染却不许她逃避。

    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回头,再次吻上她的唇,这一次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占和极致的缠绵。

    烛火摇曳,映照出床榻上彼此纠缠的身影。

    窗外隐隐传来远处爆竹的闷响,提醒着今夜是除夕。

    但在这间被暖意与昏暗包裹的闺房里,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彼此纠缠的呼吸和心跳。

    宋念云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身侧床褥空荡微凉,只有枕边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证明昨夜并非梦境。

    她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寝衣松垮,露出颈间点点红痕。

    昨夜那些炽热交缠的画面猝不及防撞入脑海,让她脸颊瞬间滚烫。

    窗外阳光刺眼,爆竹碎红点缀着雪地,空气里残留着硫磺和年节特有的热闹余韵。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仿佛截然不同。

    用早膳时,她有些食不知味。

    直到夜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下,递上一封火漆密封的短信。

    “侯爷连夜赶回北关城了。”夜枭的声音平稳无波,

    “边关有急报,军情紧急,不敢耽搁。侯爷命属下将此信交予姑娘。”

    信纸是军中常用的粗砺纸张,展开来,上面只有力透纸背的寥寥数字:

    “事急,勿念。安心备考。待归。”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一字。

    和他的人一样,干脆利落,带着边塞风雪的寒气。

    宋念云捏着信纸,指尖微凉。

    昨夜那些滚烫的触碰、霸道的宣言、还有他眼中几乎将她吞噬的浓重情愫,与此刻这冰冷简短的字迹形成刺目的对比。

    仿佛昨夜只是一场短暂而迷离的幻梦,天一亮,梦就散了,只留下这实实在在的八个字,和一个空落落的清晨。

    “知道了。”

    她将信仔细折好,压在书册之下,语气平静无波。

    夜枭悄然退下。

    宋念云走到窗边,昨夜他就是从这里翻进来的。

    窗棂上积雪已化,只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她推开窗,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屋内残留的暖意和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心口的悸动似乎还残留着余韵,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他来得突然,走得仓促,像一阵掠过关山的疾风,吹皱一池春水,却不肯为涟漪停留片刻。

    “身子是属于侯爷了。心还是自由的!”

    昨夜自己那句话,此刻回想起来,竟有几分可笑的天真。

    在他那般不容置疑的侵占和宣告之下,心真的还能保持所谓的“自由”吗?

    那被他点燃的陌生战栗,那几乎淹没理智的沉溺,还有此刻挥之不去的身影和气息……心,似乎早已在他强势的进犯中,悄然失守了一角。

    可他又这样走了。

    带着边关的烽火和尘土,来去如风。

    宋念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

    再睁开时,眸中那些纷乱的情緒已沉淀下去,恢复了惯有的清亮与冷静。

    科举在即,她没有时间沉溺于这些突如其来的儿女情长,更没有资格去追问或抱怨。

    他属于更广阔、更危险的天地,他的来去,由不得自己,也由不得他。

    她能做的,唯有如他所言——“安心备考”。

    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研墨提笔。

    墨香在清冷的空气中散开,笔尖落下,是工整沉稳的馆阁体。

    那些经义策论,那些圣贤道理,此刻成了最好镇定心神的良药。

    将一切纷扰暂且压下,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相遇深埋心底。

    只是偶尔,笔尖会微微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角灰蒙蒙的天空。

    北关城,此刻该是怎样一番光景?烽火连天?风雪交加?

    而他……可安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细藤缠绕,难以挥去。

    她强迫自己收回心神,专注于眼前的文字。

    心或许已不再完全自由,但路,总要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无论他何时归来,无论他带来的是更深的羁绊还是又一次别离,她至少,要先站稳自己的脚跟。

    笔下行云流水,字字清晰。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将她的影子拉长,孤独而坚定。

    接下来的三年,乡试案首,会试案首,一直到殿试那日……

    金銮殿。

    玉墀丹陛,鎏金蟠龙柱高耸入穹顶,日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切割成一道道肃穆的光柱,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三年了。

    宋念云身着崭新的深青色进士服,立于新科贡士最前列,微微垂首,目光落在身前半步之遥的暗红织金地毯上。

    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与殿宇久远的木料气息,沉重而威严。

    靴声橐橐,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头发紧的节奏。

    她能感觉到身侧同科们瞬间绷紧的脊背,也能感觉到那些来自御阶之上、两侧朱紫重臣们探究的视线,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过来。

    终于,那一角玄色织金十二章纹的龙袍下摆,停在了她视线的边缘。

    “抬起头来。”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平和,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殿中凝固的空气,也精准地刺入了宋念云耳中。

    是她曾无比熟悉,又深深刻入骨髓、午夜梦回时带着冷汗惊醒的声音。

    前世,就是这个声音,在她最孤立无援时给予承诺,又在她想要全心托付后,亲手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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