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与苏妙的闭关,并未选在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而是定在了那艘被林凡以锈蚀之力初步掌控、代号“方舟-03”的星舰残骸深处。此地隔绝内外,既有星舰本身的屏蔽力场,又有林凡布下的轮回锈域,是研究苏妙体内异变、隔绝可能存在的“观察者”窥探的最佳场所。
闭关密室内,灯火幽微,只有星尘悬浮中央,投射出的数据流在墙壁上无声滑过。林凡与苏妙相对盘坐,两人之间,悬浮着那枚引发异变的幽蓝处理器,以及数块从其他星舰残骸中找出的、结构类似的核心部件。
“放松心神,尝试主动去感应它们,但不要被其吸引。”林凡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定海神针,“我会以锈蚀之力护住你的心脉与神魂本源,一旦有异,立刻切断连接。”
苏妙点了点头,闭上双眸,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依言放空思绪,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探向那些冰冷的造物。起初,并无反应,只有金属的死寂。但随着她心口那暗金印记微微发热,一丝若有若无的银白纹路再次浮现,那些处理器核心竟同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蜂鸣般的共振!
无数杂乱无章的画面、声音、数据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试图冲入苏妙的识海!有星辰运行的轨迹,有能量矩阵的构建蓝图,有冰冷机械的造物流程,更有一些模糊不清、仿佛隔着毛玻璃看到的、属于不同文明兴衰的景象……
这些信息庞大而混乱,带着“观察者”特有的、秩序井然的冰冷。苏妙闷哼一声,眉心紧蹙,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林凡立刻催动锈蚀之力,化作一张细密的暗金网络,笼罩住她的识海,过滤、缓冲着那些狂暴的信息流,只允许最细微、最本源的一丝丝气息,与苏妙自身的记忆与感知缓缓接触。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过程,如同在悬崖边行走。林凡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
就在这僵持与探索中,苏妙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光在黑暗中亮起,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荡开了记忆的涟漪。
她不再是苏妙,或者说,不全是。
她感觉自己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附着在了一个濒临消散的、古老而强大的意志之上。
眼前,是一片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卷着灰烬。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远处,曾经巍峨的仙宫只剩下扭曲的骨架,灵山福地化为死寂的荒丘。
这是……上古末期?逆天盟与“天”(即早期的“观察者”探测单位)最终决战之后的场景?
她(或者说她承载的这道意志)立于一座崩碎的山巅,身形模糊,气息衰败到了极点,却依旧挺直如松。那是一位老者,面容已无法看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却燃烧着最后的不屈与睿智。他身着的道袍破碎不堪,上面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以及……一些类似能量灼烧和金属刮擦的痕迹。
“太祖师……”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苏妙的意识中升起,这是逆天盟最后一位领袖,也是所有抗争火种的源头之一。
老者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决断。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尖在空中虚划,留下一个个黯淡却坚韧不灭的古老符文,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推演与记录。
“失败了……又一次……”老者的声音直接在苏妙的意识中响起,沙哑、疲惫,却带着穿透万古的沉重,“‘天’之收割,非为毁灭,实为……筛选与汲取。它们畏惧的,并非个体的强大,而是文明本身蕴含的……‘变数’,是那超脱其预设轨迹的……无限可能。”
他猛地咳嗽起来,虚影一阵晃动,仿佛随时会消散。
“然,天行有常,亦留一线生机。它们能收割血肉,剥离灵能,甚至拘役神魂……却无法彻底抹去烙印在生命本源最深处的……‘反抗’意志!”
老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苏妙”的意识之上,带着无尽的托付与期盼。
“吾辈残躯将朽,逆天盟之名,或终将湮灭于历史……但火种,绝不能熄!”
“听着,后来者……吾以残存之力,窥得一线天机,行此逆天之举……”
“吾等……已在所有新生婴孩的生命本源深处,在所有传承的血脉基因之中……埋下了‘反抗’的密码!”
此言如同惊雷,在苏妙的意识海中炸响!
所有新生婴孩?血脉基因?反抗密码?
这就是九州界“突变抗性”的真正源头?!并非天然形成,而是逆天盟太祖师,在文明即将被彻底收割的最后一刻,以某种逆天手段,进行的最终布局?!
“此密码处于沉睡……非到文明存亡之秋,非遇引领变革之‘钥匙’,不会苏醒……”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形也开始变得透明,“它会让吾之后裔,本能地抵触‘天’之秩序,质疑所谓‘飞升’,在绝境中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韧性……它会等待,等待一个能真正点燃这‘反抗’火种,带领文明挣脱囚笼的……‘变数’……”
他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瞬,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看到了林凡,看到了锈蚀之道,也看到了……苏妙自己。
“小心……‘播种者’……它们亦是‘天’之手笔,意图引导、监控,甚至……取代真正的‘变数’……辨明……真……伪……”
话音未尽,老者的虚影如同风中残烛,猛地闪烁了一下,彻底消散于黑暗之中。那最后的警示,却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苏妙的灵魂深处。
播种者?监控?取代变数?
辨明真伪?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苏妙的意识,她感觉自己仿佛要被这沉重的远古记忆撕裂!
“苏妙!”
现实中,林凡察觉到苏妙神魂剧烈波动,气息紊乱,立刻强行切断了了她与处理器之间的连接,一股精纯平和的锈蚀之力渡入她体内,稳住她翻腾的气血与近乎崩溃的心神。
“噗——”苏妙猛地睁开双眼,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清明。她抓住林凡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声音颤抖却急切:
“林凡!我看到了!逆天盟太祖师……他在最后,在所有九州生灵的血脉里……埋下了‘反抗密码’!我们的‘突变抗性’……是人为的!是计划好的!”
她快速而清晰地将梦中所见、所闻尽数道出,尤其是太祖师最后关于“播种者”与“辨明真伪”的警示。
林凡听着,眼中的光芒从震惊逐渐化为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与深沉。他一直疑惑于九州界为何如此特殊,现在,谜底终于揭开了一角!这并非偶然,而是先辈以生命为代价,布下的万古棋局!
“反抗密码……等待钥匙与变数……”林凡喃喃自语,目光落在苏妙身上,又似乎穿透了她,看到了更深层次的联系,“锈蚀之道,纪元终结之力,或就是点燃这密码的‘钥匙’?而我……便是那引领变革的‘变数’?”
那么苏妙呢?她体内的“播种者单元”,在这盘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观察者”用来监控甚至扼杀“变数”的棋子?还是……先辈布局中,连太祖师都未能完全看清的、更深层的暗桩?
“辨明真伪……”林凡握住苏妙冰冷的手,感受着她体内那交织的锈蚀本源与冰冷“触须”,声音坚定如铁,“无论你是‘播种者’还是其他,你的意志属于你自己,你为我挡下的那一枪,做不得假。这便是我所认定的‘真’。”
“当务之急,是彻底激活并掌控这‘反抗密码’,同时,弄清你体内‘播种者’单元的真相,绝不能让其成为‘观察者’反向监控我们的通道!”
就在这时,星尘发出急促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深空高频扫描信号!信号特征与‘方舟播种计划’监控协议匹配度92%!扫描波束正在尝试穿透锈域屏蔽!疑似……在搜寻特定生物信号源!】
林凡与苏妙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凛。
“观察者”……已经察觉到了吗?
远古的记忆刚刚揭开,现实的危机已然迫近。锈帝盟与“观察者”的博弈,因苏妙的异变与远古记忆的苏醒,进入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全新阶段。而林凡与苏妙,正是这风暴最核心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