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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末路的先驱

    圣殿中的寂静,是有重量的。

    它压在三人的呼吸上,沉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里,像一层冰冷的、看不见的油脂,裹着这片由规则构成的虚无空间。暗金色的尸骸躺在不远处,胸口那个被贯穿的空洞边缘,最后一点星火似的光尘正悄然散尽——没有悲壮,没有辉煌,只有存在本身被时间遗忘时,那种缓慢到近乎仁慈的消解。

    陈维站了起来。他皮肤下流淌的银白微光已经稳定下来,像某种异样的血脉,规律地明灭着。那双眼睛看向艾琳和塔格时,艾琳心里猛地一揪——太清澈了,清澈得近乎残忍。里面倒映着圣殿的巨柱和光芒,却唯独少了点属于“人”的暖色,只剩下一片分析性的、冰冷的专注。

    “那东西的残骸里,还有能用的部分。”陈维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把它变成一道‘净化的指令’,送上去,需要一点时间。”

    他走到尸骸旁,单膝触地,动作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仪式感。银白色的手指悬在空洞上方,没有触碰,只是虚点着。丝丝缕缕的银光从他指尖渗出,温柔得近乎诡异,像最细的针,探入那些暗金色的、琉璃般的裂痕深处。

    尸骸开始轻微震颤。裂痕深处,一些早已凝固的、尘埃般的暗金色光点被“唤醒”,浮起,旋转,然后被银光捕捉、包裹、消化。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存在被抽离、被转化的寂静过程。艾琳看着,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悲伤。不是为了克罗诺斯——那个窃取时间的怪物死有余辜——而是为了“存在”本身这不可避免的终局。再强大,再古老,最终也不过是规则地板上,一具正在褪去所有色彩与意义的空壳。

    塔格站在她身侧,没去看陈维,猎人的眼睛像刀锋一样刮过圣殿的每一寸角落,尤其是那八根沉默的巨柱和中央那个旋转的空洞。他的肌肉绷着,那是野兽对危险环境的天然戒备。在这里,平静本身可能就是最深的陷阱。

    “陈维,”塔格忽然出声,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进死水,“你刚才说的‘钥匙’和‘印记’。还能撑多久?”

    陈维指尖的银光正在编织一个复杂而优美的图案,缓缓印向尸骸的胸口。他的动作没有停,但回答时,语速似乎有了一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像是精密齿轮里卡进了一粒看不见的沙。

    “感觉在变薄。”他说,用词简单得让人心慌,“像冬天呵在玻璃上的热气,很快就散了。那些‘印记’还在,但碰触它们时,回响……越来越轻,越来越远。”他顿了顿,指尖的图案完成最后一笔,银光渗入暗金。“如果什么都不做,大概三天后,‘陈维’这个存在所依赖的大多数情感,会淡到几乎摸不着。再往后,即使‘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我自己可能也听不见了。”

    三天。

    艾琳觉得肺里的空气一下子被抽干了,冰冷刺骨。塔格按在她肩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是猎人在用疼痛压制同样翻涌的恐惧和怒火。

    “够了。”塔格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像淬过火的铁,“够我们冲上去,把你从这鬼地方拖出来。”

    “时间上,有这个可能。”陈维说。他面前,尸骸胸口的位置,一团银灰色的、不断向内坍缩又微微膨胀的光晕正在形成,内部有细密的、沙漏流沙般的东西在无声涌动。“但上面的情况是黑的。至于一劳永逸解决我这个状态的办法……”他抬起眼,那双过于清澈的眸子看向虚空,“我的‘知识’里,没有答案。”

    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两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星光,和一小团暗红色、缓慢搏动着的余烬,静静悬浮着。星光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那暗红余烬却带着一种熟悉的、粗粝的顽强,像极了巴顿打铁时,锤子落在烧红铁块上迸出的那种生命力。

    “赫伯特和罗兰最后留下的东西,被‘这里’的力量暂时稳住了。但它们太脆弱,离开这片特定的‘寂静’,或者这片寂静本身被打乱,它们几乎必然消散。”陈维陈述着,声音里听不出遗憾,只有事实。“巴顿的这点回响余韵……不一样。它不是剥离出来的,是我通过和‘它’的连接,从他无意识的挣扎里‘听到’的一缕回声。里面没有思想,只有一种‘过程’——一种在破碎中寻找形状,在终结里锤打‘可能’的……执着。”

    艾琳看着那团暗红,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巴顿工坊里那永不停歇的、令人安心的敲击声。那个铁塔般的汉子,即使灵魂坠入最深的黑暗,他的本能仍在战斗,用他唯一懂得的方式。

    “能带上他们吗?”艾琳问,声音有些哑。

    “可以暂时放在我的‘场’里。”陈维说,“但会让我身上的‘寒意’侵蚀得快一点点。”

    “带上。”塔格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是我们的人,就不能丢下。哪怕只剩一点灰,也得带回家。”

    陈维点了点头,一个轻微到近乎象征的动作。他将星光和暗红余烬引向自己胸前。银白的光芒像柔软的水流包裹上去,将它们吸纳,最终在他心口对应的皮肤下,化为三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光点,融入了那片规律脉动的银辉中。

    “好了。”他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团银灰色的光晕上。“‘净化的指令’快完成了。艾琳,你需要找到通往上层的‘路’。塔格先生,请留意这片空间本身任何‘不愉快’的变化。”

    艾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肺里冰冷的、带着规则尘埃味道的空气压下去。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将所有心神沉入那疲惫不堪、却因身处这镜海回响源头而异常敏感的灵觉之中。

    镜海回响的本质是虚幻,是镜像,是秘密。在这规则直接显形的地方,她要找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误入的倒影”,一个现实世界与这片概念领域之间,因为剧烈的规则碰撞而产生的、短暂而脆弱的“重叠”。

    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首先包裹过来的,是那八根巨柱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气息”:烛龙的秩序与编织感,镜海本身的虚幻涟漪,铸铁的创造与毁灭之力,虚无那令人心慌的遗忘,永眠的冰冷安息,猩红那原始的生命饥渴,风暴那无拘的狂暴自由,万物那冰冷的平衡交易……它们交织成一片宏大而混乱的“背景噪音”,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冲散。

    她必须更专注,更精细。想象自己不是去对抗这些洪流,而是成为一面最薄的镜子,只映照洪流中那道最细微的“裂纹”——那道因为陈维与窃时者的殊死搏斗,因为第九回响力量被短暂扰动,而在上下层之间撕裂开的、不稳定的连接。

    时间在无声流逝。陈维手中的银灰色光晕越来越凝实,内部那些“时光的沙粒”运动得越来越快,发出一种极其低微、仿佛亿万细碎冰晶相互摩擦的嗡鸣。他周身的银白脉动也随之加剧。

    塔格像一尊石像般立在陈维侧前方,目光锐利。他注意到,随着那光晕的成形,暗金尸骸正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不仅仅是胸口,整个躯壳的裂痕都在缓慢加宽,颜色也从暗淡的金色,向着一种灰败的、失去所有生机的岩石质感转变。仿佛它最后一点“存在”的价值,正被彻底榨取、转化。

    突然,塔格的眼皮一跳。

    尸骸头颅位置,那道最深的、曾模糊勾勒出面容的裂痕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黯淡地,闪动了一下。那不是能量的光,更像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即将彻底风化的一点“意念”残渣,回光返照般的一颤。

    几乎就在同时,艾琳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灰绿色的眸子里,有银蓝色的碎光一闪而过,带着惊悸和一丝希望的锐芒。

    “找到了!”她喘息着,语速飞快,“在……在第九根柱子那个‘空洞’的侧面,斜角,离我们不远!那里的规则‘纹路’打了结,出现了‘褶皱’!我能感觉到……上面的气息!很弱,在晃,像水洼里快要碎掉的月亮倒影!”

    “那‘倒影’能存在多久?”陈维问,手中的光晕已收缩到拳头大小,光芒内蕴,仿佛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不知道……可能几句话的功夫,甚至更短!”艾琳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发紧,“而且‘入口’很窄,感觉……需要‘对得上频率’才能过,硬来可能会把它撞碎,或者把我们扔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陈维手中的银灰色光晕骤然坍缩成一个核桃大小的、密度惊人的光点!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个光点轻轻按进了尸骸胸口那个早已被银白力量浸润、转化的空洞中央。

    “去吧。”

    没有巨响,没有闪光。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灰色细线,从尸骸胸口笔直地射出,没入圣殿上方那片流动的银白色“天幕”,消失无踪。那不是物理的穿透,而是概念的“投递”——借用窃时者躯壳最后的时间属性作为“信使”,将一道蕴含着最基础“净化”与“稳定”意念的波纹,送往它曾觊觎的上层。

    成功了吗?

    三人屏住呼吸。陈维维持着按压的姿势,身上的银白光芒剧烈地明暗交替,显然这次“投递”负担极重。艾琳紧张地维系着对那个脆弱“倒影入口”的感知,生怕它下一秒就彻底弥合。塔格全身绷紧,感官提升到极限,防备着任何可能来自圣殿本身的反噬。

    大约三次心跳的时间后。

    陈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不是虚弱,更像是一根过于紧绷的弦,在接收到远方微弱的回音时,产生的自然震颤。他缓缓收回手,站直。尸骸胸口那个空洞,此刻已被纯粹的银灰色填满,像一块拙劣的、没有生命的宝石,镶嵌在迅速灰败的琉璃躯壳上。

    “送到了。”陈维说,声音里透出一丝之前没有的、极淡的疲惫,像长途跋涉后终于呼出的一口气,“‘净化的指令’在上层展开了。应该能帮维克多教授多撑一段时间,拖慢索恩生命的流逝,给巴顿……一点不会被立刻吹熄的‘余温’。”他顿了顿,“那上面残留的、窃时者的‘脏东西’,大部分也被清理了。暂时,上面是安全的。”

    艾琳和塔格心中同时一松。至少,上面的同伴们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通道!”艾琳立刻提醒,额角渗出冷汗,“那个‘倒影’更不稳了,在抖!”

    “走。”陈维走向艾琳指示的方向,步伐稳定,但每一步,他身上的银白光芒都会出现瞬间的紊乱,仿佛冰层下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冲撞。塔格立刻跟上,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短斧斧柄,另一只手攥紧了那几块冰凉的核心碎片。

    三人很快来到圣殿边缘,那片看似完整平滑的概念“墙壁”前。在艾琳的感知里,这里确实有一个不断扭曲、变形、如同哈哈镜里世界的区域,大小仅容一人蜷身通过,内部充斥着破碎的画面和失重的晕眩感。它连着上面,但也像狂风里的蛛丝。

    “我先。”塔格说着就要上前。

    “等等。”陈维拦住了他。他看着那个不稳定的通道,眼中那些过于清澈的倒影快速流转,像是在计算着无数种可能。“直接穿过去,失败的可能很大,而且可能会毁掉这条路。需要……‘伪装’。”

    他看向艾琳:“你的力量,是‘伪装’的关键。你需要把我们三个的‘样子’,暂时变得和通道里流动的那些‘上层碎片’一样。让我们在穿过去的那个瞬间,‘看起来’像是上面的一块石头,一道移动的阴影,或者……一阵偶然掠过缝隙的风。”

    艾琳脸色更白了:“我……我剩下的力量不多,这么精细的操控……”

    “我帮你‘看’得更清楚,‘握’得更稳。”陈维伸出手,掌心虚对着艾琳的后背,没有接触。一股冰凉而浩瀚的感知力悄然延伸过来,不是给她力量,而是为她搭建了一个更精确感知和操控那片虚幻区域的“平台”。“你只需集中精神,想象那个‘变得一样’的过程。塔格先生,请你……尽量不要‘抵抗’任何奇怪的感觉。”

    塔格咬了咬牙。对一个猎人来说,“不抵抗”近乎于自杀前的放弃。但他看了看陈维那双非人的眼睛,又看了看艾琳苍白却执拗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点了头。

    “开始。”陈维的声音落下。

    银白色的微光从他掌心流淌出来,温柔地笼罩住艾琳。艾琳感到一种奇异的清明,仿佛近视的人突然戴上了合适的眼镜,周围那些模糊的规则“纹理”瞬间清晰可辨。她不敢怠慢,立刻凝聚全部意志。

    想象……变得一样……

    她的灵觉投向通道,捕捉那些飞掠而过的碎片:黑色石地板的冰冷粗糙,幽蓝光芒的流动轨迹,尘埃漂浮的节奏……然后,她将自己的、塔格的、陈维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尝试着调整其“振动”,去模仿,去贴合那些碎片的“频率”。

    这个过程玄妙而艰难,带着一种抹消自我的恐怖。塔格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抽离感,仿佛自己的手脚正在融化,变成无关紧要的烟雾。他死死咬着牙,压下身体每一寸想要反击、想要确认自我存在的本能。陈维则像一个沉默的舵手,不断调整着那股银白感知力的角度和力度,稳住艾琳这艘在虚幻激流中颠簸的小船。

    几秒钟后,艾琳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有镜面破碎般的闪光:“就是现在!过去!”

    塔格第一个行动,没有犹豫,撞向那片扭曲的区域。没有实质的触感,像是穿过了一层粘稠的、不断变幻颜色的胶质,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耳中是自己被拉长变形的血液奔流声,自我意识稀薄得像要散开。

    紧接着是艾琳,她维持着那根脆弱的“同步之线”,紧随而入。

    最后是陈维。就在他即将踏入通道的前一刹那——

    那具躺在圣殿中央、胸口嵌着银灰色“宝石”的尸骸,头颅位置那道最深的裂痕,终于无声地、彻底地绽开!一团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灰白色雾霭,如同被囚禁了万古的灵魂最后一声叹息,猛地从裂缝中逸散出来!

    这雾霭没有恶意,没有意识,甚至没有形状。但它出现的瞬间,整个核心圣殿那永恒的“寂静”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第九柱空洞的旋转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八根巨柱的光芒明暗了一瞬。

    已经半个身体融入通道虚影的陈维,动作骤然定格!他猛地回过头,那双倒映着规则景象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那团逸散的灰白雾霭。他周身的银白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冲突,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进行着惨烈的厮杀。

    “陈维!”通道内传来艾琳模糊而撕裂般的呼喊,被空间的扭曲拉长变形。

    陈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团雾霭,看到了里面蕴含的、即将永远消散的……东西。那不是克罗诺斯的记忆,是更久远之前,被克罗诺斯吞噬、寄生、最终融为一体那个古老先驱者,在意识彻底湮灭前,残留下来的一点……最本源的“认知灰烬”。

    那灰烬里,或许就藏着关于第九回响为何沉寂、古代错误究竟为何、循环该如何真正接续的……最原始的答案。

    “你们走。”陈维的声音穿过通道的屏障传来,平静得令人心寒,“这‘路’要断了。上去,救他们。”

    “你要干什么?!”艾琳的尖叫带着哭腔,在扭曲的空间里变成断续的杂音。

    “去听……一个将死之魂最后的一句话。”陈维说。他最后看了一眼通道内艾琳和塔格那已然模糊扭曲的身影,那过于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坚固的东西裂开了一条缝,露出底下一点灼热的、属于“陈维”的挣扎,但转瞬就被更汹涌的银白光芒淹没、覆盖。

    然后,他做出了让艾琳灵魂冻结的动作。

    他切断了与通道的联结,银白光芒如退潮般从他与通道接触的部位收回,整个人向后一步——稳稳地,踏回了核心圣殿冰冷的地面!

    “不——!!!”

    艾琳撕心裂肺的呼喊被彻底扭断、吞噬。

    在她和塔格被不可抗拒的乱流猛地抛向上层空间的最后一瞬间,她只看到陈维决绝转身,银白色的身影像一颗逆向坠落的流星,又像扑向最后烛火的飞蛾,径直撞向那团即将散入虚无的灰白记忆雾霭!

    而陈维最后传来的,不再是任何规则的分析,也不是冰冷的指令,而是一句带着奇异颤音、仿佛用尽了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人性”才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话,狠狠烙进她的意识:

    “告诉巴顿……他的锤子……落点很准……”

    通道在身后无声地碎裂、湮灭,如同从未存在过。

    艾琳和塔格重重摔在上层基石大殿那熟悉又陌生的冰冷黑石地面上。头顶,暗蓝色的“源核”宝石光芒似乎比之前稳定了些许,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灰色微光,如同最薄的纱帐,笼罩着整个平台区域——净化场域,生效了。

    他们回来了。带着一身伤痕和冰冷。

    雪橇还在石柱夹角下,三个同伴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平稳了那么一丝丝。

    可陈维,被留在了那片规则的坟墓里。独自面对一个古老亡魂最后的呓语,和他自己正在加速冻结的灵魂。

    塔格咳出一口带着冰渣和血沫的浊气,挣扎着用短斧撑起身体。他看向跪坐在地、浑身发抖、眼神空洞的艾琳,又看向周围死寂的大殿和昏迷的同伴。

    猎人那张被北境风雪雕刻出的刚硬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沉重的疲惫。

    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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