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向沟的夏天凉爽而又美丽,居民们都保留着昔日平等之风,虽然对王村长等人十分敬仰,却是由衷钦佩而生,绝非敬畏之故。生活颇为悠闲,渔猎耕种,知足安乐,没有任何严酷的律例束缚,与山外截然不同。
爷爷一家虽然是逃荒到此,但从未遭人另眼看待。人人友爱,家家和睦,彼此之间宛若亲人。
当然,爷爷性格外向开朗,又素来喜交朋友,很快就与村民们混得火热。而奶奶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更受全村妇女们的爱戴,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好姐妹。
山里人淳朴善良,对爷爷一家都以诚相待,没米送米,缺菜给菜。得知爷爷家要盖房子,都纷纷前来帮忙,不到两个月时间,就盖好了两间茅屋。真打算长久地在此居住下去。
大山里从未经历过战争,和平安定,自给自足,这段时光是我爷爷一生中度过的最安静、最快乐的日子,真想长久地在此居住下去。
晃眼三年过去了,战争结束了,山外正在闹土改,爷爷家虽有良田八亩,但为了躲避战火,自家的田地一直都由别人耕种,因此划分成分的时候,给我爷爷划分一个贫农。
山里闭塞,山外与山里截然不同,到处是标语,到处都歌声。穷苦百姓不但分得了田地,还在张蛮屯建了一所学校。
儿子一天天地长大,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奶奶是个读书人,她不想让儿子蜗居在大山里一辈子,就动了重返家园之心。
张天缘传承着母亲的基因,聪明好学,对读书颇感兴趣。爷爷生怕误了儿子的前程,决定回到阔别已久的张蛮屯。
至于白胡子老头的所说的话,爷爷始终记在心里,有机会一定去铁刹山悬石洞拜拜黑妈妈,一解儿子的劫难。
主意拿定之后,一家人就返回了家园。
爷爷依旧务农,我奶奶读过私塾,颇有文化,正逢村子里开办扫盲补习班,在众人的推荐之下,奶奶也就当上了扫盲班的老师。
儿子张天缘已经八岁了,背上书包也入了学堂。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虽然清贫,但也算是幸福快乐。
老话说得好:小人当道,君子危。自从穷苦人当家作主之后,高家人也就成了张蛮屯大队的掌权派。从支书到民兵连长,清一色都是高家人。
解放前,张蛮屯除了我爷爷家之外,大多都是富户,比如张二叔、李三叔等都被化为了富农和地主,自然被列入挨斗的对象当中。
爷爷虽然是个贫农,根红苗正,但被人举报过大搞封建迷信,不止一次地让他在大会上做检讨。
为了不引火烧身,爷爷只能回到人民大众的中间来,积极肯干,要求思想进步,生怕斗争搞到自己的头上。
当时的运动还不是轰轰烈烈,爷爷做了几次检讨之后,积极要求进步,也就没有遭到猛烈的批斗。
可恶人当道,总会给人间带来灾厄的。
半年之后,有一天大队召开一次全体领导会议,大队领导在会议上强调:要求每个大队领导都要包村包片,加强对村民们思想教育,把思想建设推向高潮。
大队书记高海龙,他还有个弟弟叫高海涛,在大队担任民兵连长。
高海涛年轻气盛,第一个报名,要下片到张蛮屯生产队,与全体社员们一起搞集体主义大建设。
既然是领导下片,生产队就他一个副队长的职务,主抓群众的思想工作。那么,夜校自然归他负责。
高海涛自幼父母双亡,是在哥哥家长大,早年家里很穷,按照他家当时的条件,连个媳妇都找不到。
不过这小子能说会道,大高个,长得也算英俊。毕竟人家根红苗正,就被老刘家给相中了。
刘家只有一个女儿,叫刘桂兰,家庭条件也比较好,只是这姑娘容貌较差,左眼有点斜,说话还有点咬舌头,拿东北话说就是个半椅子。
女方不嫌男方穷,男方不嫌女方丑,就把高海涛招为养老女婿。后来高家兄弟俩都当上了干部,地位自然也就提高了一大截。
随着地位的提高,高海涛就有些看不起他的媳妇了,整天想想非非,专往大姑娘小媳妇的身上盯。
那时我奶奶姚玉秀正在夜校教书。他见姚玉秀不但长得好,而且还有文化,怎么看都比自己的媳妇强多了。
于是他就动了歪心眼,无事献殷勤,对我奶奶姚玉秀是十分照顾。等熟悉了之后,就开始用语言骚扰。
奶奶见他没安什么好心,就处处躲着他。但毕竟人家是生产队的副队长,一些事情必须与他合作,又不敢得罪他,也就对他敬而远之。
高海涛见姚玉秀对他不但没有好感,而且还处处防备着他,干脆就想来硬的!
一天上完夜校,奶奶刚想回家,却被高海涛给叫住了:“姚老师你先别走,有关夜校的好多问题,咱们必须得好好规划规划。”
既然队长要谈工作,在想回家也得留下来。
等众人全部走后,高海涛就把我奶奶叫到了办公室,掏出一个小本子,就开始讲起夜校未来发展和规划。
奶奶坐在他的对面,边听边做着记录。
高海涛平时就能说善讲,今天心怀歹意,为了拖延时间,更是讲起来就没头没脑,有关夜校这点破事,整整讲了一个多小时。
自开展扫盲工作以来,在大小队领导的督促下,读夜校的人越来越多,每次放学,姚玉秀都和附近的几个妇女一起回来,因此爷爷一点也不担心。
可这天都是夜里八点多钟了,还不见奶奶回来,起初并没在意,心里合计:“一定是夜校有事,晚回来一会儿也是正常。”
他继续带孩子玩耍。玩着玩着,忽然右眼皮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爷爷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忖道:“莫非玉秀要出什么事情?”
他急忙给孩子穿上鞋子,拉着儿子就往夜校跑。
夜校坐落在南菜园子东侧,四下无邻。起初是一户财主的饲养所,土改之后,这饲养所也就充了公,如今归大队所有。
夜校一片漆黑,唯有办公室还亮着昏暗的灯光,两条人影映在窗纸上,好像一男一女正在厮打。
爷爷几步就来到夜校的房门外,只听见姚玉秀正在软语哀求:“高队长,高队长,别这样,叫人看见不好。请你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
昏暗的灯光下,高海涛正抱着姚玉秀的后腰,用他那张臭嘴不住地亲吻着她的后脖颈子,满嘴污言秽语,手上不住地在她胸前乱摸。
姚玉秀一边抠他的手,一边喊人,就听高海涛淫笑道:“我的乖乖,我惦记你好久了,你就应了我吧,人都走光了,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什么用。就一次,以后我保证不再缠你!”
说完,用力把她抱了起来,猛然一摔,将姚玉秀撂倒在地上,高海涛就势趴在她的身上。
姚玉秀乱抓乱打,却被他按住了双手。
爷爷见自己的妻子遭辱,不禁勃然大怒,一脚将踹开房门,电闪一般冲到了近前,不等高海涛反应过来,劈手抓过他的后脖领子,将他拎将起来。
高海涛扭头一看,见是我爷爷,吓得他双手连摆,连连软语哀求:“二哥,二哥,兄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
不等他把话说完,爷爷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继而左右开弓,接二连三,一连就是八九个大嘴巴子,高海涛的脑袋如拨弄鼓一般,眼前金星乱冒,口鼻淌血。
爷爷向来狂野,为了家庭,他的脾气收敛了许多,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欺负到自己妻子,不禁怒气冲天。
觉得扇嘴巴子不解恨,干脆我就给你来点狠的,劈手抓过头发,咬牙还说道:“你那玩意不是不老实嘛?老子今天就给你废了!”
抓着头发向后一推,高海涛忍痛不住,连连后退两步,单等距离合适的时候,爷爷飞起右脚,朝着他的裆下猛踢过去。
这一脚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一肚子的火全都撒在这一脚上了。
高海涛忽觉两脚悬空,向后飞出四五尺远,“咚”的一声撞到后墙上,又反弹回来。要没有后墙挡着,说不定会飞出去多远。
高海涛两手捂着裆部,倒地打滚,大声嚎叫:“诶我的妈呀!我的命跟子啊!唉呀!疼死我啦!救命……”
我爷爷越想越气,哪管他嚎不嚎叫不叫的,冲上前去,劈头盖脑地一顿暴踹,把他踹得鼻青脸肿,鼻血直穿,爹一声妈一声地惨叫,那惨叫声简直无法形容。
姚玉秀吓得浑身发抖,孩子站在一旁放声大哭。她急忙上前安慰孩子,结果孩子没哄好,自己反觉得委屈,也哭了起来。
爷爷见妻儿哭成一团,心里更加难受,觉得踢打不解恨,索性抄起板凳子,照着高海涛的脑袋砸了过去。
姚玉秀如梦方醒,见丈夫要对高海涛下死手,这还得了!大吼一声:“不要啊!”急忙冲了过去,一把将爷爷的后腰搂住,劝阻道:“把人打死了你要蹲监狱的?”
爷爷的脾气向来火爆,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喝道:“蹲就蹲,今天我非得弄死这个王八犊子!你给我滚一边子去!”身子一晃,撇开妻子,再次举起板凳,要将他砸死。
就在他举起板凳的刹那间,姚玉秀突然冲到前面,张开双臂,泪蒙蒙地朦胧注视着他,哀求似的说道:
“金山,我求求你啦!千万不能砸死他。你把他砸死了,你也得去偿命。要是你没有了,我和孩子可怎么办呢?
“这畜生固然可恨,但罪不自死,你打他几下,出出气就算了。还不如把他送到大队部,当着全体干部的面,揭开他丑恶的嘴脸,然后在交给公安局处理他。”
爷爷听奶奶如此一说,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于是便放下手中的凳子,照着他的身子猛踹几大脚。
夜深人静,高海涛的呼救声特别的大,好像杀猪一般,把附近的居民都惊动了,估计夜校出了大事,都纷纷向这里跑来。
见高海涛横倒在北墙下,浑身是血,脑袋肿得像猪头似的,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只是还在喘着粗气。
爷爷在屯里人缘颇佳,当得知高海涛对姚玉秀动邪心的时候,个个愤怒不已。尤其张振山、张岐山、杨老大、杨老二等人,最讨厌高海涛,当下也想动手揍他。
姚玉秀还算冷静,急忙把大家伙拦住,“诸位,你们要想帮我的话,就别打他,帮我这畜生抬到大队部去,让他在众人面前承认罪过,最后让公安局收拾他。”
几个社员听完这话,也就没有动手再打他。当下摘下一扇门板,把高海涛抱到门板上,抬起就走。
高海涛依仗哥哥的势力,在屯子里专横跋扈,无论遇到谁,总是牛哄哄的,令人颇为讨厌,都想收拾他一顿。
今天可遇到机会了,几个年轻人玩心顿起,暗地里商量一番,决心给他来个恶作剧。
夜校距离大队部足有一里多路,几个社员抬着他飞快地奔跑,忽听杨老大喊道:“哎呀!抬不动啦!”
话音未落,张振山、张岐山、杨老二同时一撒手,门板哐呛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震动力极强,把高海涛颠起一尺多高。他本来就是遍体鳞伤,摔到地上之后,连摔带震,险些没把他五脏六腑都震了出来了,感觉身上无处不痛,捂着肚子啊呀啊呀直叫唤。
杨老大假意说道:“唉呀!怎么还秃撸手了呢!大家伙都注意一点!”
高海涛知道他们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倒在门板上不住地给大家伙作揖,“我服啦!求求你们行点好儿吧!可别在折磨我啦!”
张振山笑着说道:“谁折磨你了?我们又不是故意的,秃撸手了有啥法子,要不你就自己走!”
高海涛裆下那物肿得像皮球似的,别说走路,就是坐,都坐不起来,苦着脸,咬着牙,知道求他们也没有用,也就任由他们戏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