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坐直身体,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加密U盘,放在茶几上推到商烨面前。
“这里面是我备份的监控内容,还有我和马舒在岛上的全部对话录音,这些都是她绑架、蓄意伤人的铁证。”
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锐利而清醒:“马舒的恨不止针对商骁和阿姨,当年马家覆灭牵连甚广,她不会轻易收手,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的行踪,只有这样才能和她谈条件,确认商骁的安全。”
苏媚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沉凝:“阿姨突然晕倒绝对不是意外,肯定和马舒脱不了干系,等她醒过来,必须问清楚当年的陈年往事,那是解开所有恩怨的关键。还有商骁的病历,之前只有我和温砚辞知道,泄密的人绝不是我们俩,这里面一定还有内鬼。”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两人,语气斩钉截铁:“商烨,商氏这边还得辛苦你继续稳住,那些老狐狸肯定还在伺机发难,你不能露半点破绽。
随即对沈冰说“阿冰,你那边加快电影的后期制作,尽快提交审核,只要电影能顺利过审开始宣传,就能借着热度转移外界对商氏的关注,也能给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沈冰看着苏媚明明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红血丝,却强撑着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心疼得眼眶发酸。
她知道苏媚心里有多痛,却还要硬扛着撑起这一切,连一句示弱的话都不肯说。
商烨捏紧了手里的U盘,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才二十几岁的女人,明明该是被哥哥护在掌心里的人。
如今却要替哥哥扛起这风雨飘摇的烂摊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格外不好受。
苏媚交代完所有事,抓起包便快步走出出工作室,直奔温砚辞的心理医院。
推开门时,温砚辞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是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涌上浓重的担忧。
“你回来了,还好吗?”他起身想倒杯水,却被苏媚抬手拦住。
苏媚没说话,径直走到他面前,掏出手机,指尖微微发颤地点开一个视频。
屏幕里,商骁被绑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太阳穴、手腕密密麻麻贴着电极片,电流闪过的瞬间,他的身体不受控地绷紧、颤抖,脸色惨白得像纸。
催眠师的低语像魔咒般钻进耳朵,那些刻意扭曲的真相,一句句往他最痛的地方扎。
温砚辞的目光一点点沉下去,握着水杯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他是心理医生,比谁都清楚。
对于商骁这样本身就有抑郁症和幽闭恐惧症的患者,电击叠加催眠诱导,会造成怎样毁灭性的精神创伤。
那不是简单的疼痛,是直接碾碎心理防线,把人往无边的深渊里推。
他的眼眶渐渐泛红,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气,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勉强挤出声音:“这个疯子……”
苏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死死盯着屏幕里商骁痛苦的模样,一字一句地问:“温院长,如果长期这样……商骁会怎么样?”
温砚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意被一层浓重的无力和心疼覆盖。他放下水杯,声音沉得像是浸了冰。
“他本身的抑郁症和幽闭恐惧症,就需要长期的心理干预和稳定的环境来缓解。可马舒用的是强制电击+创伤性催眠诱导,这不是治疗,是酷刑。”
他指着屏幕里商骁涣散的眼神,语气发紧:“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他的认知会被彻底扭曲——那些被灌输的‘亲手害死你’的虚假记忆,会和真实的愧疚感缠在一起,变成他潜意识里的‘事实’。到最后,他会分不清现实和幻境,要么彻底封闭自己,陷入重度木僵状态;要么……被无尽的自我厌弃逼疯,引发更严重的自杀倾向。”
“更别说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温砚辞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忍。
“电击的痛感、被束缚的恐惧、催眠时的精神撕裂,这些会变成他一辈子的噩梦。以后只要碰到类似的场景,哪怕只是看到电极片,听到尖锐的电流声,他都会瞬间崩溃。或者是记中引导你受伤或者死去的画面……”
苏媚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疼得她眼眶发酸,却硬是逼回了眼泪。她早就知道后果会很糟,却没想到会这么惨烈。
“还有办法吗?”她看着温砚辞,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果……如果能把他救回来,还有办法治好他吗?”
温砚辞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点头:“有。但前提是,要先把他从那个地狱里带出来。而且,这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最熟悉的人陪在他身边,一点点帮他剥离虚假记忆,重建认知。”
随后温砚辞抬头看着苏媚说,“但也可能那个人会让他陷入更恐怖的地狱,他会认为那个人是他想象出来的……进而逃避现实不敢靠近……”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人,只能是你。”
苏媚沉默了几秒,指尖的颤抖慢慢平复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温砚辞,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坚定:“我知道了。”
随即,她将刚才在工作室和沈冰、商烨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马舒可能将下一个目标对准商烨,商母的晕倒绝非意外,还有那份只有她和温砚辞知晓的商骁病历,莫名泄露的蹊跷。
温砚辞听完,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显然,他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的目标,只是那名字沉甸甸的,压得他不愿意去相信。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喑哑:“这件事……先别声张。给我点时间,我去和那个人沟通。”
他抬眸看向苏媚,眼底是难得的郑重:“三天,最多三天,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苏媚没有半分犹豫,用力点了点头。她相信温砚辞,就像商骁从未怀疑过这位挚友一样。在这场布满荆棘的局里,他们能信任的人,本就寥寥无几。
苏媚走出医院大门,晚风裹挟着五月的凉意扑面而来,明明是该暖起来的季节,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冷得骨头缝都在疼。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所有被强行压下的伤痛便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心里是失去商骁剜心剔骨的空落,身上是坠崖时磕碰的隐痛,两股疼意缠在一起,让她连脚步都有些发飘。
天色早就黑透了,路灯的光晕晕染开,在地面投下一片模糊的光影,她看着路上来往的车水马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不真切的荒凉。
忽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光影瞬间扭曲。她踉跄着晃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倒,下一秒,却落入一个带着淡淡烟火气的温暖怀抱。
苏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抬头,眼底带着一丝残存的、近乎奢望的期待——
不是商骁。
是傅辰轩。
那点微弱的光,瞬间从她眼底熄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失落。她轻轻推开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散。
傅辰轩将她的期待与失落尽收眼底,眸色沉了沉,快得让人抓不住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扶稳她,语气是一贯的温和:“我处理完工作,沈冰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身体还没好透,怎么一个人走夜路?我送你回去吧。”
苏媚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车子平稳地驶在夜色里,晚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拂过她泛红的眼眶。
她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路灯的光一道道掠过她的脸,明明灭灭间,有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滑落,又被风吹散。
车厢里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沉甸甸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