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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页文学 > 龙孙闯都市 > 34 烂虾仔?不,是狼(1)

34 烂虾仔?不,是狼(1)

    烟市的硝烟尚未散尽,钞票的油墨味却已深深沁入龙虾的骨髓。短短数月,商海的惊涛骇浪将这个曾被踩在钢厂污泥里的“烂虾仔”,冲刷、重塑,焕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锋芒。腰包鼓了,眼界开了,曾经那个在轧机轰鸣中卑微祈求一丝光明的龙虾,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在金钱与算计的浊流中,嗅到血腥味、开始展露獠牙的——狼!

    不,是压抑太久,终要破渊而出的——龙孙!

    冰冷的现实像淬了火的钢钎,狠狠捅穿了他最后一丝幻想。什么脱胎换骨?什么汗水和诚心?什么悔过自新?在钢厂那潭死水般的体制和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统统都是狗屁!他龙虾,无论怎么挣扎,在那些人的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可以随意践踏的“烂虾仔”。办公室的体面?专业会计的抱负?城市梦的美好蓝图?都成了被现实无情碾碎的泡影。

    希望破灭,心便成铁。做人无望,那就做狼!

    一个深夜,龙虾独自站在钢厂最高的废弃水塔上,俯瞰着脚下那片曾让他窒息、屈辱的土地。夜风猎猎,吹动他价值不菲的皮夹克。他猛地仰头,对着墨色苍穹,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近乎野兽般的嘶吼:

    “你们不要老子!老子自己要自己!”

    “我龙虾——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混到让你们所有人,都他妈得仰着头看我!”

    这声咆哮,撕裂了钢厂的死寂,也彻底撕碎了他骨子里最后一点温良恭俭让。

    他变了。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嘴角时常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讥诮。

    朴实的真诚?善良的本性?那都是弱者的枷锁!他从书中学到的厚黑权谋,那些曾经嗤之以鼻的“伎俩”,如今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金钱开道,酒色为媒。今天请小组长去新开的粤菜馆“叙旧”,茅台管够;明天给大班长塞两条软中华,轻描淡写一句“尝尝鲜”;周末更是直接包了市里最顶级的“金碧辉煌”夜总会包厢,把车间里几个有点实权的小头目拉进去,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看着那些平日里端着架子的人,在震耳的音乐和妖娆的舞女环绕下丑态百出。龙虾冷眼旁观,嘴角噙着冷笑,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洋酒,心里翻腾的却是冰冷的算计。

    良心?道义?去他妈的!只要能撬动这铁板一块的钢厂关系网,只要能让自己在这片曾埋葬他尊严的土地上,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力,他什么都敢做!

    效果立竿见影。周围那些曾经对他指指点点、不屑一顾的工友们,眼神瞬间变了。惊愕、羡慕、甚至带着一丝巴结。

    “啧,瞧瞧人家龙虾!到底是念过书的,脑子就是活泛!”

    “敢闯敢干!这才几个月,就鸟枪换炮了,瞧那身行头,那派头…啧啧,真本事啊!”

    “听说人家在烟市那边混得风生水起,赚海了!咱们累死累活一个月,抵不上人家一天吧?”

    听着这些议论,龙虾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荒漠。他确实“有本事”了,但这“本事”是用什么换来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钢厂的工作?他早已厌弃到骨子里。灰尘、噪音、灼热、还有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歧视目光。心情好,去点个卯,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晃一圈;心情不好,直接甩几张票子,自然有人抢着替他顶班。他的心,他的魂,早已飞离了这片“鬼地方”,在更广阔的商海疆场上肆意冲杀。

    一个尖锐的问题,如同毒刺,日夜啃噬着他:

    “龙虾!既然这里让你如此痛苦,既然这里一片灰暗毫无希望,既然商海才是你真正的天空!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抬脚走人?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幸运女神早已向他招手,商道的广阔天地才是他这条潜龙该驰骋的疆场!难道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被户口、被“铁饭碗”吓破胆的憨厚农民儿子?非要等到被这吃人的钢厂彻底榨干、碾碎,才肯罢休?

    非也!

    他无数次想过走,立刻、马上!但…去哪里?怎么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交代?尤其是那个视“铁饭碗”如命、严厉得近乎苛刻的父亲?

    一句“好好的工人不当,去搞投机倒把?”就能把他所有的“成就”打入地狱。他的心与灵魂早已挣脱牢笼,但他的肉身,却被无形的户口、世俗的枷锁、还有那点可悲的“孝道”,死死钉在这片邪域!

    灵魂在商海翱翔,肉身却在钢厂煎熬。撕裂的痛苦,日夜灼烧。

    一天清晨,下了中班的龙虾,沿着厂区后山那条熟悉的、布满煤灰的羊肠小道往下走。晨雾弥漫,带着钢厂特有的铁锈和硫磺味。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雾霭中迎面走来——是林晓燕!那个曾让他掏心掏肺、最终却在他最落魄时转身投入他人怀抱、如今新婚燕尔的林晓燕!

    她显然也看到了他,脚步微顿,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羞怯,似乎还带着一丝…欲言又止?

    看到林晓燕的瞬间,龙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锥心的痛楚瞬间弥漫全身。但下一秒,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下,脸上如同戴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具,毫无表情。他挺直了腰背,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眼前只是一团空气,无视她脸上那抹刺眼的红晕,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股冷冽的风,与她擦肩而过!

    身体交错而过的刹那,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汩汩流血。毛阿敏那悲凉哀婉的歌声,不合时宜地在心肺间轰然炸响:

    “大世界,小舞台。人世间,多少爱,

    多少人苦苦追求爱情的幸福,却深深地堕入了苦海……”

    世界太小!小到让他无处可逃这剜心之痛!他本该对她点头一笑,或者虚伪地道一声“新婚快乐”。但他做不到!因爱生出的恨,早已深入骨髓,毒液般浸透每一寸神经。

    林晓燕,终于成了光鲜的幼师。

    林晓燕,成了别人的新娘。

    是命运的嘲弄?还是他龙虾活该的报应?

    他连一句祝福,一个虚伪的微笑,都吝于给予。满腔的怨毒和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腔里奔涌咆哮!他恨这操蛋的世道!更恨眼前这个曾将他真心踩在脚下的女人!

    一个冰冷而暴戾的誓言,在他心底无声地咆哮:

    “林晓燕…等着!等老子真正站上云端,辉煌万丈的那一天!老子一定要回来,好好‘看看’你!”

    “此生,老子定要让你——悔!让你悔!让你悔得肝肠寸断!”

    从此,龙虾与林晓燕,形同陌路,再无交集。

    爱?呵,不过如此!所谓真爱,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也许这世间,只剩下赤裸裸的兽欲与冰冷的算计!

    龙虾,开始主动拥抱自己的“兽性”!他不再压抑,他要做一头择人而噬的——狼!一条睚眦必报的——龙!

    下了中班,龙虾在钢厂那永远弥漫着廉价肥皂味和汗臭的大澡堂里,把自己狠狠泡在滚烫的热水里,仿佛要洗去一身沾染的“钢厂味”。回到他那间堆满各种书籍(从《厚黑学》到《资本论》,从《孙子兵法》到《安格尔画册》)的单身宿舍,他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随手翻开那本精美的《安格尔画集》,目光落在《泉》中少女纯净无瑕的胴体上,一丝复杂而冰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带着试探性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神思。

    龙虾皱眉,起身开门。门刚开一条缝,一个身影带着浓郁的廉价香水味,像条滑溜的鱼,猛地闪了进来,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是艳梅!车间里那个以几分姿色在男人堆里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地轨操作工。往日里,这女人对龙虾这种“烂虾仔”,眼角都懒得扫一下,远远看见,眼神里就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她的眼。在龙虾看来,这就是个庸俗浅薄、市侩到极致的蠢女人,令人作呕。

    她居然会深夜独自来访?龙虾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冷笑,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眼神如同打量一件廉价商品,准备欣赏她的“表演”。

    艳梅一进门,目光就锁定在龙虾手中的画册上。她夸张地“哎呀”一声,像阵风似的冲到床边,一把抢过画册,瞥了一眼《泉》,脸上立刻浮起两团做作的红晕,把画册往旁边桌子上随手一摔,嗔怪道:

    “哟!流氓!一个人躲屋里看这种画儿,想女人想疯了吧?”

    话音未落,她一屁股就坐到了龙虾的床上,甚至故意往里挪了挪,紧挨着他刚坐的位置。她抬起头,用一种自以为风情万种的眼神看着龙虾,声音捏得又娇又媚:

    “龙虾哥~其实吧…人家心里头…一直可稀罕你了。就是…就是觉着你文化高,怕你瞧不上我这种粗人。”

    她故意顿了一下,观察着龙虾的反应,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暧昧:“听说…你跟那个林晓燕,彻底掰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浓郁的香水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龙虾:“我是真喜欢你这样的…有本事,有男人味!”

    说着,她竟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搂住龙虾的胳膊,身体也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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