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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春城唐子巷地下烟道砺锋芒

    九十年代的春城,晚风裹着尘土与烟草的燥意漫过城郊土路,白日街头的喧嚣沉落夜色,只剩货车车灯劈开浓黑,在坑洼路面碾出两道深辙,风卷着砂砾砸在车身上,刺耳又磨人。龙虾蜷在货车副驾,半截红塔山夹在指间,烟蒂烫到指尖也没察觉,指节攥得泛白,眼底映着晃动的车灯,冷得像淬了冰,没半点活气。

    严打的风声早吹遍街巷,戴红袖章的巡查队晃来晃去,倒烟这碗刀尖舔血的饭越来越难咽,可他退无可退。兜里的钞票越厚,心口的沉郁越重,他不怕蹲大牢,就怕跌回从前任人踩碾的日子——没钱时,喝口井水都要看人脸色;挣了钱,旁人脸上堆着笑,眼底的鄙夷却藏不住,像针似的扎得他疼。

    货车停在城郊废弃仓库外,断壁残垣挡着夜色,本是隐蔽的交货点,麻烦却来得猝不及防。刚卸两箱走私良友烟,黑暗里突然窜出七八条人影,钢管木棍攥得咯咯响,领头的光头满脸横肉,正是唐子巷倒烟圈的老油条黑三,之前生意被龙虾抢了大半,早就憋足了火气。

    “哟,这不是乡巴佬龙虾吗?翅膀硬了,敢抢老子的地盘?”黑三吐口浓痰砸在地上,眼神扫过龙虾,跟看烂泥似的嫌恶,身后小弟跟着哄笑,“就你这小县城来的破货,也配吃这碗饭?货留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滚出春城,不然打断你两条腿,扔去江里喂鱼!”

    “乡巴佬”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龙虾最痛的地方。钢厂工友的嘲讽、都市女人的玩弄、大学同学的鄙夷,一桩桩过往涌到胸口,烧得他浑身发烫,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怕,是怒到了极致。眼底猩红一点点漫开,嘴角扯出抹狰狞的笑,他缓缓放下烟箱,指节捏得发白。

    “我的货,你也配碰?”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裹着嗜血的狠劲。没等黑三反应,他抄起脚边的木棒,狠狠砸向黑三额头。黑三压根没料到他敢动手,踉跄后退撞在货车车厢上,额头瞬间肿起大包,疼得龇牙咧嘴直骂娘。

    “妈的,给老子往死里打!”黑三嘶吼着挥手,小弟们举着钢管蜂拥而上。龙虾没躲,迎着拳头就冲上去,这些年憋的委屈、受的羞辱全翻涌上来,攥住对方手腕狠狠一拧,“咔嚓”一声脆响,那人惨叫着瘫在地上,骨头断裂的声响混着哀嚎刺耳至极。钢管砸在他背上,疼得眼前发黑,他却半点没停,反手夺过钢管,朝着人群狠狠抡去,每一下都用尽全力,溅起的尘土里全是怒火。

    夜色里满是钢管碰撞声、惨叫声,血腥味慢慢散开,混着尘土呛得人喘不过气。龙虾浑身是伤,脸上淌着血,额角的伤口渗出血珠,滴在衣服上晕开暗红,可他眼里的狠劲半点没减,像头杀红了眼的野兽,死死盯着黑三。

    黑三看着小弟们一个个倒下,嚣张早没了踪影,腿软得直打晃,往后缩着喊:“你别过来!我认识派出所的人,你动我一下,没你好果子吃!”

    “派出所?”龙虾一步步走近,钢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被偷时他们在哪?被人欺负时他们咋不出来?现在跟我提靠山?”他抬手一钢管砸在黑三脚边,碎石溅起,“我的货,我的地盘,谁也别想碰!再找事,下次躺这的就是你!”

    黑三吓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带着剩下的人逃得没影。龙虾拄着钢管站在原地,浑身疼得直哆嗦,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滴,风一吹,伤口钻心的疼,可他却笑了,笑得嘶哑又悲凉,这世道,果然只有够狠,才能不被欺负。

    他咬着牙把烟箱重新装上车,后背伤口蹭到车厢,疼得倒吸凉气,可严打的风声越来越近,晚一分钟就多一分风险。刚装完货,远处警车鸣笛声越来越近,他心里一紧,立马让司机开车,自己抄小路往城里跑,慌不择路摔在泥坑里,浑身沾满污泥,伤口被泥水一泡,疼得他直冒冷汗,却不敢多歇,爬起来继续往前冲,直到鸣笛声渐渐远去,才瘫在路边大口喘气。

    看着满身的伤和泥,他忽然想起那间破钢厂,曾经他也想好好干活做人,可这世道从没给过他机会。犯过错他改了,拼了命挣钱,却还是被当成垃圾,直到走上这条黑路,用命换钱,用狠护自己,才算能抬起头做人。

    回到钢厂的小平房,他没开灯,月光从窗缝钻进来,昏暗暗的看不清东西。找块干净的布蘸着凉水擦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哼一声。桌上的钞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看了好久,指尖摸着纸币的粗糙触感,这都是他用伤、用狠、用尊严换来的命。

    夜里睡得不安稳,梦里全是过往的画面,陈红玫的虚伪、唐华的忧伤、林海燕失望的眼神,还有工友的嘲笑、警察的轻蔑、黑三的嚣张,一帧帧闪过,吓得他猛地坐起来,浑身是汗。摸出烟点上,烟雾在昏暗屋里弥漫,遮住眼底的迷茫,只剩冰冷的坚定。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伤去送货,烟酒店老板见他满身是伤,眼里满是忌惮,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压价,痛快付了钱。到了唐子巷地下烟市,认识的倒爷见他被黑三找茬还能全身而退,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往后没人再敢为难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他清楚,这只是开始,往后的路只会更险,同行打压、官方巡查、人心叵测,每一步都可能踩坑,可他没的选。去药店买了药膏自己涂,伤口疼得钻心,他咬着牙忍着,疼得越狠,心里的劲越足。涂完药就去了故乡龙溪,找作坊老板扩货量,老板见他势头正盛,又怕他的狠劲,立马答应,还主动降了成本。

    回程路上,碰到之前钢厂的熟人,那人见他穿得光鲜,手里拎着好烟,眼里满是嫉妒,阴阳怪气地说:“龙虾发财了?怕不是又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吧?你这种人,也就配干这个。”

    换以前他或许会忍,可现在,他转头冷冷盯着对方,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我干什么跟你没关系,再瞎逼逼,我废了你。”

    那人被他的狠劲吓得不敢说话,灰溜溜走了。龙虾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冷笑,世俗的偏见从没消失,他能做的,就是变得更强,强到没人敢随便羞辱,强到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日子一天天过,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光倒烟,还倒腾紧俏的电子表、磁带,都是利润高、风险也高的货。找了两个跟他一样被世俗抛弃、走投无路的年轻人跟着干活,都是不怕死、够狠的主,他带着两人跑运输、应对麻烦,慢慢有了自己的小队伍。

    严打越抓越严,城里不少倒爷被抓判刑,剩下的也慌得四处躲,人心惶惶。黑三贼心不死,联合另一个势力,想趁机把他赶出唐子巷。那天他带着兄弟送货,刚到半路,就被十几个人拦住,手里拿着钢管砍刀,来势汹汹。

    “龙虾,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黑三站在人群后嚣张大喊。

    龙虾没慌,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兄弟,沉声道:“怕吗?”

    两人摇头,眼里满是狠劲:“虾哥,跟他们拼了!”

    龙虾笑了,笑得狠戾,抄起钢管率先冲上去:“让他们知道,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的!”

    钢管碰撞声、惨叫声再次响起,阳光刺眼,尘土飞扬,龙虾像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在人群里厮杀,身上添了新伤,可他的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冷。他不能输,输了就什么都没了,只能回到那个任人践踏的地狱。

    黑三的人很快被打跑,他自己也被龙虾打断了腿,躺在地上惨叫。龙虾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腿上狠狠碾了碾:“记住,挡我路的,死!”

    黑三疼得哭爹喊娘,连连求饶,龙虾没再理他,带着兄弟和货转身就走。阳光照在他满身是血的身上,却没半点暖意,只剩刺骨的狠劲。

    站在路边看着来往车辆,他腰杆挺得笔直,伤口还在疼,心里却无比痛快。这混沌世道容不下老实人,他这条被世俗抛弃的烂虾,只能靠自己的狠劲,在黑灰交织的商道上一步步往前爬,哪怕浑身是伤、众叛亲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活成真正的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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