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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这就是地狱

    救命救急中心里,警报声响彻了整栋大楼。

    “山崎医生!”

    急救中心的护士长,永井雅子,正带着六名夜班护士,推着平车,快步跑了过来。

    她今年45岁,在急救中心干了20年。

    所以,不需要山崎宏树的指挥,听到警报响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该干什么。

    “把备用的除颤仪推出来!”

    “去开3号、4号、5号处置室!”

    “静脉切开包准备10个!”

    “气管插管准备!”

    “通知手术室护士长,让她们把所有的手术间都预热!”

    永井雅子的语速极快,但安排清楚。

    在这个时候,1个靠谱的护士长比10个研修医都管用。

    年轻的小护士们虽然面上带着紧张和害怕,不过在她的指挥下,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山崎宏树站在急救大厅的入口处。

    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

    他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听声音不止一辆。

    是大规模车队。

    “来了!”

    第一辆救护车急刹在门口,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红色的旋转警示灯疯狂闪烁,将墙壁染红。

    “24岁男性,遭遇严重撞击,途中心跳停止,正在做CPR!”

    救急队员满头大汗,推着平车冲了下来。

    话音刚落,第二辆车、第三辆就已经接踵而至。

    自动门向两侧滑开。

    冷风夹杂着雪花,和满身血腥味的急救队员一起涌了进来。

    大厅里乱成了一片。

    哀嚎声、哭喊声、仪器的报警声、医护人员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这就是地狱吗?”

    市川眀夫站在分诊台前,手里的极粗的黑色油性记号笔掉在了地上。

    在没有普及START(简单分类和快速治疗)标准检伤分类法的如今,现场的混乱是呈指数级上升的。

    “发什么呆!去那边按压止血!”

    山崎宏树捡起地上的记号笔,大步走向刚进来的伤员区。

    这么多人,必须先分类。

    这是一种残酷的数学题,在资源有限、伤员过多的情况下,医生必须扮演上帝,决定谁先救,谁后救,谁……放弃救。

    但现在的检伤分类,更多是基于医生的临床直觉——这个还能挺、那个快死了。

    “吉村,你干什么,别动!”

    “你,还有市川!你们两个不许动脑子,只听我命令!”

    所以,他大吼一声,喝住了拿着记号笔要去给病人做标记的吉村英树。

    他不信任这两个研修医。

    因为新人们通常会被凄惨的叫声吸引,去救治那些其实还能再挺一会儿的轻伤员,而忽略因为休克已经叫不出声的濒死者。

    山崎宏树冲到第一个担架前。

    24岁男性,头部已经变形了。

    他伸手一摸颈动脉,没搏动了,再看眼睛,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

    “送去太平间,别占地方了。”

    说着,他拿着黑色油性记号笔在伤员的额头画了一个圆圈。

    “医生,他可能还有救的……”

    但推着这辆车的救急队员,嗓音里带着些许颤抖,或许是认识的朋友。

    “没救了!后面还有人等着!”

    然而,山崎宏树红着眼睛吼了回去。

    这里的资源是有限的。

    医生是有限的,护士是有限的,呼吸机是有限的,就连一瓶瓶乳酸林格氏液也是有限的。

    把资源浪费在一个必定会死的人身上,就是对那些还有希望活下来的人的谋杀。

    这就是急诊的残酷。

    下一个伤员是腹部贯穿伤。

    脸色灰白,湿冷,呼吸浅快,腹部高高隆起,那一截断裂的金属扶手还插在肚子上。

    失血性休克。

    “推去第一复苏室。”

    他在伤员的额头上写了个“I”,对应生命体征不稳定,随时可能死亡。

    “喂,你是麻醉医吧?别发呆了!去给他插管!”

    山崎宏树指着角落里一个不知所措的年轻医生。

    接着是第三辆车。

    “好疼啊……”

    一个年轻女性,满脸是血,在担架上痛苦地呻吟,右腿呈现出诡异的反角度扭曲。

    会叫,说明气道通畅,脑灌注暂时还好。

    山崎宏树在她的额头上,用黑色记号笔画了一个“Ⅱ”。

    “骨折,还有头皮撕裂伤,重伤但无生命危险。”

    “推去观察室,给她挂水,止痛药先别给,等外科的人下来!”

    “下一个。”

    “……”

    一连过了几个伤员。

    市川眀夫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满身是血的山崎前辈,双腿还在打颤。

    “山崎医生,我……我该做什么?”

    “别在这里碍事!”

    山崎宏树一边检查伤员,一边头也不回地骂道。

    “去给第2顺位的伤员建立静脉通道!”

    “留置针会打吧?要是连这个都不会,你就滚回医学院去重新读大一!”

    “是!是!”

    市川眀夫连滚带爬地冲向观察室。

    大厅里的伤员越来越多。

    短短10分钟,送来了18个伤员。

    其中3个当场死亡,直接推去了太平间,剩下的15个里,有6个是需要马上进手术室的重伤。

    就在这时,自动门再次滑开。

    但进来的不是担架床,而是一个穿着深色羽绒服,里面却露着睡衣领子的男人。

    他头发有些乱,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第三外科(脑外科)的值班医生,木岛俊作。

    “山崎!情况怎么样?”

    他甚至来不及换白大褂,直接从公文包里掏出听诊器。

    他本来早就溜回家了。

    对于他这种不想陪教授喝酒,也不想在医局里听同事吹牛的人来说,装病回家看录像带才是正经事。

    没想到刚到家,寻呼机就响个不停了。

    “脑外伤有三个,一个脑疝了,两个脑挫裂伤,都在二号处置室。”

    山崎宏树看到他,稍微松了口气。

    “交给我。”

    木岛俊作二话没说,转身就往二号处置室跑。

    紧接着,第二外科的人也到了。

    也是个年轻的专修医,带着两个看起来还没睡醒的研修医,满脸的不情愿。

    “搞什么啊,我刚要睡着。”

    他不满地嘟囔着,但在看到大厅里的景象后,立刻闭上了嘴。

    满地的鲜血,还有被剪开的衣物碎片。

    抱怨的话,只能留到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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