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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献图与入局

    第十日清晨,试用场并未立刻解散。

    我让吴庸按人头,给在场的三十二名流民(期间有两人因家中有事离开,又补了四人)发放了最后一份口粮,并每人额外多给了一日的干粮和一小包石炭。炉具并未拆除,我告诉众人,暂时保留,等待朝廷进一步指令。

    流民们感激涕零,许多人跪下叩头,称我为“活菩萨”。我心中酸楚,知道这点施舍改变不了他们长远的命运,但至少,这十天,他们活下来了,身体里积蓄了一点对抗严寒的热量。

    陈实和吴庸看我的眼神,已然不同。这十日,他们亲眼看着我如何规划、调度、协调,如何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如何恩威并施地管理流民。最初的疏离和轻视,早已被隐隐的佩服所取代。

    “武娘子,”陈实收拾着工具,难得主动开口,“此间事了,下官回衙复命。日后……若还有用得着下官之处,请尽管吩咐。”他顿了顿,“娘子行事缜密果决,下官佩服。”

    吴庸也递上厚厚一叠账目汇总和记录文书:“所有开销、消耗、数据,皆在此处,请娘子过目核验。”

    我接过文书,仔细翻看。条目清晰,数据详实,连每日天气、流民精神状态的变化都有简要备注。吴庸确实是个细心的人才。

    “有劳二位了。”我将文书收好,“此番能成事,全赖二位鼎力相助。回城后,我定会向卢府尹禀明二位的辛劳。”

    两人连称不敢,但神色间显然舒了口气。

    午时刚过,京兆府派来的马车到了。还是高力士身边的那名小宦官,来接我回城,并传口谕:直接入宫,于两仪殿暖阁见驾。

    看来,李治也急着要结果。

    我将十日记录、账目汇总、流民管理规约、改良炉具详图,以及一份我连夜赶写的《石炭试用十日综述与后续策议》整理装匣,抱在怀中,登上了马车。

    车厢摇晃,我的心却异常平静。该做的都已做完,剩下的,交给天意,或者说,交给那位心思难测的年轻帝王。

    再次踏入两仪殿暖阁,里面的人比上次少了许多。只有李治、长孙无忌、褚遂良,以及卢承庆。高力士侍立在侧。

    “民女武媚,拜见陛下。”我将木匣高举过头。

    李治示意高力士接过木匣,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我,目光在我明显清减、沾染了烟火灰尘的脸上停留片刻。

    “十日之期已到,结果如何?”他问。

    “回陛下,试用场一切顺利。”我朗声回答,声音虽带疲惫,却清晰有力,“共招募流民三十二名,使用改良石炭炉二十具,耗用石炭约六千斤,口粮若干。十日间,炉火未熄,流民无一人冻馁伤病,场地未发生火患或重大冲突。所有数据、账目、规约、炉图及民女所撰综述策议,皆在匣中,请陛下御览。”

    李治打开木匣,先取出那份《十日综述与后续策议》,快速浏览起来。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也凑近了些。

    我这份综述写得言简意赅,重点突出:

    1. 实效验证:石炭经改良炉具燃烧,烟尘可控,火力持久稳定,御寒效果显著,流民接受度高。

    2. 成本核算:即便加上运输、炉具、管理成本,石炭取暖总费用仍远低于等热值木炭,且有进一步压缩空间(如规模化开采运输)。

    3. 管理可行:通过明确规约、分组负责、公平奖惩,可有效组织管理流民,使其从“负担”变为“劳力”,同时维持秩序。

    4. 问题与建议:指出烟尘异味仍需持续改进炉具;长期大规模使用需建立更完善的防火、防疫、物资调配体系;建议可设立“官炭场”,逐步替代部分木炭使用,既可平抑炭价,亦可为朝廷开源(征收微量炭税或管理费)。

    李治看完,没有说话,将综述递给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眉头紧锁,仔细阅读。褚遂良也拿过账目记录,一页页翻看。

    卢承庆显得有些紧张,垂手而立。

    良久,长孙无忌放下综述,沉声道:“数据倒还详实。然则,此仅为三十余流民、二十具炉、十日之功。若推广至数千数万流民,其管理之难、耗费之巨、隐患之多,恐非纸上这般轻易。”

    “太尉所言甚是。”我立刻接话,“故民女在策议中强调‘逐步推行’、‘试点先行’。可先于流民聚集主要处,设三五处‘官炭场’,规模较试用场略大,进一步检验完善管理章程,培训熟练吏员。同时,可鼓励长安城内各坊,若有条件,自愿试用改良石炭炉,官府给予技术指导和少量补贴,以观民间反响。若皆可行,再图推广。”

    我的策略是“小步快跑,迭代验证”,降低了大干快上的风险。

    褚遂良此时开口:“账目清晰,耗费……虽比购木炭省,但初期投入不小。朝廷府库……”

    “褚侍中,”卢承庆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下官以为,此乃‘以工代赈’之良法。流民得活,社会得安,炭价得平,长远看,实乃节省之举。且若设‘官炭场’,或可酌收微费,以场养场,甚至略有盈余贴补他用。开源节流,莫过于此。”

    他这是把我的建议具体化、利益化了。

    李治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我们四人,最后落回我身上。

    “武媚,”他缓缓道,“你此次城外十日,做得不错。不仅验证了石炭之用,更难得的是,展现了些许治事之能。”他特意加重了“治事之能”四个字。

    我的心猛地一跳。

    “朕与太尉、侍中、卢卿商议,”李治继续道,“石炭御寒济民之事,确有可为。然朝廷政令,牵一发而动全身,需稳妥而行。朕决意,擢升卢承庆兼领‘京畿炭济使’,全权负责于长安城外流民聚集处,先行设立三处‘官炭场’,依武媚试用之法及所拟规约,酌情调整施行。所需钱粮、吏员,由京兆府与户部、工部协调支应。”

    卢承庆大喜,立刻出列谢恩:“臣领旨!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这等于将石炭推广的初期执行权交给了卢承庆,既是重用,也是将烫手山芋彻底塞给了他。成了,是他的政绩;败了,是他的责任。

    “至于你,武媚,”李治看向我,目光深邃,“献策有功,实践得力。朕,赏罚分明。”

    来了!对我的安排!

    我屏住呼吸。

    “你身份特殊,不宜公然授官任职。”李治话锋一转,“然才堪用。皇后为先帝忌辰法会之事,筹备繁杂,司制司、尚宫局等处需人协理账目、物料调度,尤需懂新法、能核算之人。朕意,着你以‘协理女史’之名,暂入尚宫局,在皇后驾前听用,专职协助法会钱粮物料统筹核算之事。仍居感业寺,但每日需至宫中应卯。一应规矩,由尚宫局郑司正安排。”

    协理女史!入尚宫局!协助皇后筹备法会!

    虽然只是个临时、无品级的“协理”名头,但这意味着我获得了合法出入宫廷、参与具体宫廷事务的身份!不再仅仅是感业寺里一个制香的尼姑!

    长孙无忌眉头皱了一下,但并未出言反对。或许在他看来,将我放在皇后身边、尚宫局管辖下,负责具体的“算账”工作,既算酬功,也便于监控,总比让我在外面继续“献策”搅动风雨要好。

    褚遂良则微微颔首,似乎觉得这个安排还算妥当,人尽其用,又限制在可控范围内。

    卢承庆也松了口气,我入宫协理法会,与他负责的炭济之事暂时脱钩,对他也是好事。

    “民女……谢陛下隆恩!定当恪尽职守,尽心竭力,以报天恩!”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叩首谢恩。

    “嗯。”李治点点头,“你且先回感业寺,收拾准备。三日后,至尚宫局郑司正处报到。炭济试用之记录图册,留一份副本给卢卿参考。原件存于此处。”

    “民女遵旨。”

    从两仪殿退出来,我如同踩在云端,脚步都有些发飘。高力士送我出宫。

    “恭喜武娘子了。皇后娘娘仁厚,郑司正严谨,在尚宫局做事,虽是临时的差事,却也是个难得的历练。”他话中有话,“只是宫中不比寺中,更不比城外庄子。娘子还需谨言慎行,尤其是……账目之事,最是敏感,需处处留心,笔笔清楚。”

    “谢高公提点,民女铭记于心。”我郑重道。

    回到感业寺时,已是傍晚。净尘师太和静安师太早已得到消息(宫中的消息传得总是飞快),在寺门内等候。见我回来,两人神色复杂,既有如释重负,也有深深的忧虑。

    “武媚,”净尘师太摒退旁人,只留我们三人在禅房,“宫中传话,你……要入尚宫局协理法会?”

    “是,陛下旨意,三日后报到。”我如实回答。

    静安师太倒吸一口凉气:“协理女史……这、这虽是恩典,可后宫是非之地,账目更是烫手山芋,你……你如何应付得来?”

    净尘师太沉默良久,叹道:“事已至此,圣意难违。武媚,你既得此机缘,便要好生把握。宫中行事,不比寺中随心。少说,多看,多听,尤其涉及钱物,务必滴水不漏。皇后娘娘……并非易于侍奉之主,你需加倍谨慎。”

    她们的话,与高力士的提醒如出一辙。

    “弟子明白,定会小心行事。”我应道。

    回到小院,静心早已哭成了泪人,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见我平安归来,还得了“宫差”,又惊又喜,手足无措。

    我安抚了她,开始简单收拾。需要带进宫的东西不多,主要是皇后赏赐的书卷、我的笔记、以及几件换洗衣物(尚宫局可能会有统一服饰)。那些制香的家当,连同“静思坊”,暂时交给静心和那两名帮工尼姑打理,香膏制作仍需继续,但规模要控制。

    夜里,我独自坐在灯下,看着跳跃的灯火,心潮起伏。

    从制作香膏自保,到被迫卷入宫闱风波,再到献“炭济疏”涉足朝政边沿,如今竟以“协理女史”身份踏入尚宫局,协助皇后筹备国家级大典……

    这一切,如同梦境,却又步步惊心。

    尚宫局,法会账目。

    这不再是试验田,而是真正的权力场。

    我要面对的,将是盘根错节的宫廷关系,是数额巨大的钱粮流动,是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

    武媚,

    你准备好了吗?

    三日后。

    我换上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非正式宫装,尚宫局自有安排),告别净尘、静安师太和泪眼婆娑的静心,再次踏上了前往皇宫的路。

    这一次,我不是以戴罪之身,也不是以献策之人。

    而是以“尚宫局协理女史”的身份。

    马车穿过熟悉的宫门,驶向那一片巍峨殿宇中,相对不那么起眼,却掌管着后宫庞大日常运转的机构——尚宫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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