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面向新锐设计师的全国性大赛征集广告,截止日期就在明天。
她没有犹豫,按照参赛要求,将修改好的设计图导出,郑重地填好了报名表格。
在“作品名称”一栏,她停顿了片刻,然后敲下了两个字。
新生。
她合上电脑,走到窗边。
窗外,夜色深沉,但远方的天际线处,已隐隐透出黎明将至的微光。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滑过,订婚典礼上的风波在海城的上流圈子里被嚼了无数遍后,渐渐地被新谈资所替代。
时屿没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但许若初找工作依然受阻。
林牧时偶尔来学校接她,却从不踏足她的公寓半步,会带她吃饭约会,看艺术展或者听音乐会,就像普通的小情侣之间一样。
许若初起初有些别扭,但渐渐地竟也习以为常。
她知道到这叫掩人耳目,便也心安理得地陪着他一起演戏。
不过,除了订婚宴上那猝不及防的一吻,他之后的行为堪称规矩守礼,连多余的触碰都很少有。
毕业典礼那天,林牧时又来接她,车子停在了一家格调高雅的日料店。
“今天庆祝一下。”他侧头看她,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庆祝什么?”许若初不解。
“庆祝你毕业,也庆祝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提交的设计稿初赛入围了。”
许若初愣住,一脸不可思议:“你……你怎么知道?”
她收到入围通知邮件后,谁也没告诉,连自己都还沉静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之中。
林牧时轻笑,“组委会里有我的朋友,消息灵通了些。”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工作找到了吗?要不要我介绍你去我朋友的工作室?”
许若初没告诉林牧时时屿干涉她找工作的事。
林牧时帮她的太多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闹得他们叔侄俩大打出手。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找得到。”
林牧时没再强求,笑意收敛了些许,“小初,你要相信自己,你其实很有设计天赋,你比你想象中更加优秀。”
他的话如同一股暖流,悄然注入了她因屡屡受挫而有些气馁的心。
在时屿那里,她大多听到的是“你不用操心”,“听话”,“我来安排”,而她却在林牧时口中得到了久违的肯定。
这感觉很陌生,但并不坏。
她突然就忘了她想要与林牧时保持距离的打算。
那顿晚餐的气氛,因这个好消息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许若初难得地跟他多聊了几句关于设计的想法,林牧时不懂,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还时不时地给予一句鼓励的话语,让她信心大增。
晚饭过后,林牧时将她送到公寓楼下,如往常一样没有上去的意思。
许若初有些不好意思,她霸占了他的住所,却不让他踏进一步。
“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她尝试着问道。
林牧时轻笑一声,伸手轻柔地拂开了她颊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指尖一触即离。
“小初,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句话的意思吗?”
他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
许若初呆呆地望着林牧时,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慌忙摆手,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
她只是出于礼貌和愧疚,完全没想过那句话背后还有这样一层暧昧的暗示。
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也或许是时屿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些。
林牧时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模样,眉尾一弯,眸色在夜里显得格外深邃,带着一丝得逞后的愉悦。
“我知道。”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语气自然得仿佛刚才那个在她耳边低语,搅乱她一池春水的人不是他。
“逗你玩的,快上去吧,晚上风凉。”
凉?这可是夏天。
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舍,但她不敢再看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小跑着冲进了电梯。
“那……那我上去了。”
直到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自己,许若初才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心跳依旧如擂鼓。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脑中回荡着林牧时靠近时身上淡淡的墨香,以及他压低声音说的那一句话。
“这是成年人间的邀请。”
简单的一句话,被他用那种低沉缱绻的语调说出来,充满了无尽的暧昧和遐想空间。
“疯了……”她低声喃喃自语,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份令她慌乱的心悸甩出去。
林牧时只是在演戏,她不断提醒自己。
她也不过是在配合他将戏演得更逼真一些。
可为什么……她的心会乱成这样?
她似乎有些分不清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中哪些是戏,那些是在心底悄然滋生的认真。
许若初过于慌乱,压根没注意到十分钟之前,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此时,轿车的车窗已缓缓升起。
驾驶座上的男人,指尖夹着的烟不知不觉已经燃到了尽头,灼热的温度烫到皮肤,他才猛地回过神,将烟蒂狠狠摁灭。
他看得分明,林牧时刻意的亲近动作,以及许若初那娇羞的表情和仓皇逃离的背影……
那绝不是全然抗拒的模样。
一种名为嫉妒的怒火混合着失控的占有欲,一点一点将他的理智焚毁殆尽。
此时的他不想再装模作样的克制,他只想将许若初拉回自己为她所建的漂亮笼子里。
哪怕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他只知道他想看到她,她必须在他身边。
这是他活了三十多年,唯一一次想要争取自己所想。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给我查林牧时近些年在国外的所有动向。”
他顿了顿,眼底是一片偏执的暗沉,“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挂断电话,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给过她机会,给过她离开的路,是她自己没有走通。
那么,就别怪他用自己的方式,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既然外面的世界让她碰得头破血流,那么她还是乖乖地呆在自己的身边,以免不怀好意的人有可乘之机。
林牧时……
他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
既然不肯姓时,那就别怪他不顾叔侄情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