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姜韶华顿时愣住了,随后轻声重复道:“大靖二十二年……”
姜老夫人见姜韶华神情恍惚,顿时担忧不已,随即说道:“去请大夫过来!”
春桃闻言应了一声,随即退了下去。
可就在春桃刚出去不久,柳姨娘便领着姜婉儿走了进来。
“见过老夫人,听闻韶华醒了,妾身就想着带婉儿过来看看。”说着,柳姨娘便领着姜婉儿行了一礼。
姜老夫人闻言冷嗤一声,说道:“你怎么敢带着姜婉儿来见韶华!”
话音方落,柳姨娘便带着姜婉儿跪了下来,眼泪顿时涌出,说道:“老夫人息怒。”
姜老夫人随即又冷声说道:“回你的海棠院去!韶华落水一事我没有追究姜婉儿,已是宽宏大量!”
此言一出,姜韶华才回想起来,那时自己和姜婉儿一同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却在宴会途中意外落水,若不是恰遇七皇子李昱相救,恐怕就要淹死在那池里了。
虽然那时姜婉儿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可祖母还是怀疑上了她,也是那时打下了自己对李昱的初印象。
如今细细想来,真是疑点重重。
祖母话音方落,姜婉儿瞬时眼泪落了下来,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又像是受了万般委屈似的闭了嘴。
姜韶华思绪收回,便对上了姜婉儿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即像是受了惊吓般扑到姜老夫人怀里,害怕地说道:“祖母,韶华怕……”
此言一出,姜老夫人才收回目光,慈爱地拍了拍姜韶华的后背,又看向柳姨娘与姜婉儿说道:“还不快回你们的海棠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放她们母女出来!”
柳姨娘闻言顿时明白老夫人这是要关她们禁闭,霎时脸色一白,带着姜婉儿退出去了。
姜婉儿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姜韶华,似是未曾料到她会不帮自己求情。
母女二人离开后,春桃也带着大夫走了进来说道:“老夫人,大夫过来了。”
姜老夫人神色稍缓,大夫上前为姜韶华诊了脉,说道:“回老夫人,小姐只是落了水,又发了烧,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姜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吩咐道:“春桃,你随大夫去煎药。”
春桃应了一声,随大夫去了。
春桃走后,姜老夫人像是想起什么,问道:“韶华,你落水的时候,婉儿真的不在?”
姜韶华顿时挂上乖巧的模样,说道:“这……韶华只依稀记得落水之后,好像看见了婉儿妹妹的一片衣角。”
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故作为难地补充:“也许是韶华记错了。”
此言一出,姜老夫人沉默片刻,说道:“那你先好好休息,祖母明日再来看你。”
姜韶华懂事地点了点头。待姜老夫人走后,她才缓缓敛去脸上伪装的神情。
随后,姜韶华起身下榻,取过妆台上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尚带稚气的小脸,眉眼精致,一双杏眼清澈明亮,正是自己十六岁时的模样。
姜韶华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镜中光滑的脸颊,那真实的触感让她终于彻底清醒。
“竟然……真的回来了。”姜韶华低声呢喃,恍若梦中。
片刻失神后,她眼底残存的迷茫迅速褪去,被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恨意所取代。姜韶华放下铜镜,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李昱,姜婉儿,这一世,我们就看看,究竟是谁先玩死谁。”
恰在此时,春桃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见她站在地上,立刻惊呼:“小姐,您怎么下榻了?万一再着了凉可怎么好!”
便急忙放下药碗,快步上前将姜韶华扶回床边,嘴里不住念叨。
姜韶华任由她扶着,无奈地笑了笑:“好了,不过是起来走动几步,瞧把你紧张的。”
“小姐!”春桃不赞同地蹙眉。
见她如此,姜韶华只好做出乖巧模样:“好好好,我知道了,这就躺好。”
春桃这才面色稍缓,重新端过药碗,小心吹凉后递到她唇边:“小姐快趁热把药喝了。您是不知道,方才老夫人亲自去了海棠院,不仅严令柳姨娘禁足,还让人把二小姐带去了祠堂,说是要抄足一百遍佛经静心呢!细细想来,这也是姜二姑娘活该!谁叫她害得小姐您落水受苦!”
姜韶华就着她的手慢慢饮下苦涩的药汁,闻言眼神微动,语气却显得漫不经心:“是吗?”
随后姜韶华顿了顿,似想起什么,问道:“对了,父亲何时回府?”
春桃想了想,答道:“算算日子,约莫还有半个月吧。老夫人的寿辰将至,加上小姐您这事,老爷想必会尽快赶回来的。”
姜韶华轻轻颔首,若有所思。
随后桃枝又像是想起什么说道:“皇后娘娘刚刚也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
姜韶华闻言顿时一愣随后又说道:“姨母有心了,拿一份纸笔过来,我修书一份给姨母。”
春桃闻言便应了一声:“是……”随后便退了出去。
父亲的归来,还有祖母的寿辰……许多事情,都需要早做谋划了。
老夫人寿辰前几天,姜玹回府,径直去了姜韶华所居的梧桐院。
刚踏进院门,便听见女儿轻声唤道:“爹爹……”
姜玹闻声转头,快步上前拉住女儿仔细端详,见姜韶华气色尚可,紧绷的神色才松弛下来:“你落水一事,我听下人禀报了。如今亲眼见你无事,为父也就放心了。”
姜韶华乖巧点头:“是,爹爹放心,韶华已无大碍。”
看着眼前尚未白发、容颜犹盛的爹爹,姜韶华心绪复杂难言,暗自立誓这一世定要护住姜家周全。
过了一会儿,姜玹又去老夫人院中问安。他离开后不久,柳姨娘与姜婉儿便被解了禁足。
春桃将此事告知姜韶华时,姜韶华却并未感到太多意外。想来也是,祖母寿辰在即,无论如何也要先将柳氏放出,以免家丑外扬,徒惹笑话。
况且此时,爹爹对柳氏母女尚存几分情谊。虽不似祖母那般全然偏疼自己,但心底仍是更向着自己这个嫡女。
“如今,首要之事是让爹爹对柳氏母女彻底死心。”姜韶华思忖着,不由得忆起前世与姜婉儿在后宫争斗的时候……
那时,她刚从齐朝为质归来不久,正因儿子的疏远而心伤,姜婉儿却笑盈盈地前来请安:“婉儿,给姐姐请安。”
姜韶华头也不抬,继续缝制着准备送给儿子的衣物,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姜婉儿也不着恼,依旧一副柔弱姿态:“自然是来探望姐姐。姐姐回宫已有些时日,作为妹妹,怎能不来拜见?”
姜韶华只觉厌烦:“妹妹有心了。只是姐姐现下累了,妹妹请回吧。”
姜婉儿脸上笑意微冷,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语带挑衅:“姐姐,你不会真以为陛下心里只爱你一人吧?”
见姜韶华神色一僵,姜婉儿满意地笑了,压低声音道:“前几夜陛下歇在我宫里时,还亲口对我说……他嫌你脏呢!”
“闭嘴!”姜韶华猛地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厉声喝止。
姜婉儿却笑得更欢:“我的好姐姐啊,我笑你傻,前半生被我与我娘玩弄于股掌,后半生又被陛下欺骗利用。”
“我让你闭嘴!”姜韶华声音发颤。
姜婉儿不顾她的震怒,步步紧逼:“姐姐,你理应谢谢我们母女。当年若没有我娘送你那件衣服,你哪里又能侥幸攀上陛下,如今成了尊贵的皇后娘娘?”
她又顿了顿,语气愈发刻薄:“对了,姐姐,你说若是你早逝的生母知道你前半生对害死你娘的仇人掏心掏肺,她会不会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姜韶华闻言顿时气上心头,未等姜婉儿反应便是一巴掌甩了过去,而姜婉儿却好像就等姜韶华如此借着姜韶华这一巴掌撞到了桌角上。
“咚”的一声,姜婉儿摔倒在地手捂着肚子身下流了血,惨白着一张脸,恰在此时宫人在外高声说道:“见过陛下。”
……
“小姐?”春桃的轻唤将姜韶华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
姜韶华闻言才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剪刀,勉强笑了笑:“无事。”
春桃见她神色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姜韶华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忍不住在心底痛斥自己:“姜韶华,你前世当真是又蠢又瞎,沉溺情爱,落得那般下场,实属自作自受!”
回到房中,姜韶华又继续思量:“生母之事,看来只能待祖母寿辰过后,再派人细细查证了。或许,亦可借此契机,让爹爹认清柳氏真面目,对她彻底死心。”
寿辰当日,丞相府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准备,直至傍晚,仆从们仍在府门外迎接络绎不绝的宾客。
姜韶华早已梳妆妥当,忽闻敲门声,便扬声道:“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姨娘身边的丫鬟捧着个托盘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大小姐。这是姨娘特意为小姐准备的新衣,嘱咐您定要在老夫人寿宴上穿。”
姜韶华瞥了一眼那衣裳,抬手止住了欲开口的春桃,微微一笑道:“有劳姨娘费心了,我定会好好穿上的。”
那小丫鬟见姜韶华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才躬身退下。
姜韶华轻轻抚摸那光滑的衣料,心中不由得想起姜婉儿前世说的话:“幸运吗?”随后又拿起料子轻轻的嗅了嗅:“奇怪,这料子上哪来的香料,前世祖母寿辰,我便是穿了这件被人掳走,后来‘恰巧’被李昱所救……”
想到这里,姜韶华垂下眸深思了一会,还未等想到什么,就见姜婉儿端着一碟桃花酥,怯生生地走了进来,细声唤道:“姐姐……”
姜韶华抬眸看去,只见姜婉儿小心翼翼地将点心放在桌上,说道:“姐姐,前些时日落水之事,都是婉儿不好,特来向姐姐赔罪。”
姜韶华脸上立刻漾开温和的笑意,拉住她的手道:“妹妹这话可就见外了。落水是意外,怎能怪到妹妹头上?”
姜婉儿闻言,似是松了口气,脸上绽开甜笑,亲昵地挽住姜韶华的胳膊:“就知道姐姐最疼婉儿了!”
然而,在她靠近的瞬间,姜韶华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生理不适,只得忍耐了下来,而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姜婉儿并未察觉异样,目光却被桌上那件华服吸引,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姜韶华闻言顿时心中一动,计上心来,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妹妹可是喜欢这衣裳?”
姜婉儿像是受惊般收回目光,怯怯道:“姐姐……”
姜韶华笑容愈发温柔:“若妹妹喜欢,姐姐便送与你吧。”
“真的吗?”姜婉儿惊喜道。
姜韶华肯定地点点头。
姜婉儿顿时喜不自胜,抱着她的胳膊又是一阵撒娇:“就知道姐姐对婉儿最好了!那婉儿不打扰姐姐准备了!”说罢,她便欢天喜地地抱着那件衣服离开了。
待她走后,春桃才忍不住问道:“小姐,您这是……?”
姜韶华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淡淡道:“没什么,对了,将这碟桃花酥拿出去处理掉。”
春桃虽心中疑惑,但仍依言端起糕点退了出去。
待春桃离开后,姜韶华才若有所思的想着:“既然如此,那便在姜婉儿身上验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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