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原来那个家,她站在楼下,抬头看了眼五楼的窗户。
窗帘拉着,家里应该没人——赵秀芳今天要去医院复查高血压,林建国陪她去的。林大宝和李美娜最近忙着看家具,这个点儿大概率也不在。
这是她特意挑的时间。
她不想见到任何人。
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没修好,她摸着黑上到五楼。掏出钥匙——搬走时赵秀芳没问她要,她也没给。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门开了。
客厅还是老样子。那台黑白电视机还盖着布放在角落,茶几上有没吃完的苹果核。
她关上门,换鞋——鞋柜里她的拖鞋还在,粉色的,已经洗得发白。
走到阳台隔间门口,她停下脚步。
这个她住了十二年的“房间”,门虚掩着。她推开门,走进去。
床还在,桌子还在,简易衣柜还在。
她是来拿那个铁盒子的。
虽然里面只有一张梦想基金卡和几张旧照片,但那是她最后的东西。搬家那天太匆忙,她又怕被母亲发现,所以没拿走,想着等安顿好了再回来取。
她走到床边,蹲下,伸手往床板下面摸。
胶带还在。
但铁盒子……不在了。
她心里一紧,又摸了一遍。空的。
她站起来,把床垫掀开——这张单人床很轻,她一个人就能搬动。床板露出来,上面只有灰尘和几根头发,什么都没有。
铁盒子不见了。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趴在地上,往床底深处看——只有积年的灰尘。
没有。
她站起来,这个狭小的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衣柜顶上,桌子抽屉,墙角的旧纸箱。
她一个个找。
衣柜顶上只有一层灰。桌子抽屉里是她以前用的本子和笔,还有几张过期的优惠券。旧纸箱里是冬天的厚衣服,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
都没有。
她的梦想基金卡,她攒了八年的四万八千块钱,不见了。
冷汗从后背渗出来。
她站在原地,脑子飞快地转。
林大宝不知道这个铁盒子的存在,赵美娜更不会来这里。父亲也不会随便动她的东西。
那就只剩一个人。
赵秀芳。
这个念头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
她想起搬走那天,母亲哭得撕心裂肺,说白养她了。想起父亲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自己说“不会再给家里钱”时,母亲那张瞬间冷下来的脸。
如果母亲发现了这个铁盒子……
如果母亲拿走了卡……
林晚晚冲进客厅,抓起座机电话——家里只有这个座机,母亲用来联系亲戚朋友的。她翻看来电显示,最近的都是陌生号码。她又翻电话机下面的小抽屉,里面是水电煤账单、几把备用钥匙、还有一叠超市促销单。
没有铁盒子。
她又冲进父母的卧室。这个房间她很少进,双人床上铺着大红色的床单,墙上挂着他们当年的结婚照,两个人都很年轻,笑得有点拘谨。
她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父母的衣服,按季节分开放。下面有几个抽屉,她一个个拉开。
第一个没有。
第二个没有。
第三个……
她停住了。
里面有一个铁盒子。
和她那个一模一样的铁盒子。
她心跳得厉害,手有些抖。拿起那个铁盒子,很轻。打开——里面是一叠旧照片,父母的结婚证,户口本,还有几张存折。
她翻开存折。都是父母的,余额不多,加起来不到三万。
没有她的卡。
她把东西放回去,关上抽屉。
站在卧室中央,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门开了。
赵秀芳和林建国走进来。赵秀芳手里提着医院开的药袋,脸色不太好。看到林晚晚坐在沙发上,她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林晚晚抬起头,看着她:“妈,我床底下的铁盒子,你看见了吗?”
赵秀芳的脸色变了变。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林晚晚捕捉到了。那是心虚的表情,是被人戳穿秘密时的慌乱。
“什么铁盒子?”赵秀芳把药袋放在桌上,语气生硬,“我不知道。”
“一个铁盒子,藏在床板下面。”林晚晚站起来,“里面有一张银行卡,是我的私房钱。”
赵秀芳避开她的目光:“你自己的东西,问我干什么?丢了就丢了。”
“妈,”林晚晚往前走了一步,“那个房间里,只有你有钥匙。我爸不会动我的东西,大宝更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
“林晚晚!”赵秀芳猛地转头瞪她,“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偷你东西?!”
“我没说偷。”林晚晚盯着她,“我说你看见了。我的铁盒子,我的银行卡,你是不是看见了?”
空气凝固了。
林建国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赵秀芳胸口剧烈起伏,然后,她突然笑了,带着嘲讽和不屑。
“看见了又怎样?”她说,“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你那么藏着掖着干什么?把我们当贼防吗?”
林晚晚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了一下,疼的厉害。
“你拿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说话的声音在抖。
“拿了又怎样?”赵秀芳理直气壮,“大宝买房还差五万,我添了点儿,凑齐了。昨天刚交的契税。”
五万。
她的四万八,加上母亲“添了点儿”。
“那是我的钱。”林晚晚只觉得头晕目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攒了八年的钱。”
“你的钱?”赵秀芳嗤笑,“你吃家里的,住家里的,用家里的,你哪来的钱?还不是家里给的?现在家里有困难,你用一下怎么了?”
“那不是‘用一下’!”林晚晚吼出来,“那是偷!你偷了我的钱!”
“偷?!”赵秀芳也提高了音量,“我是你妈!我拿你的钱叫偷?!林晚晚,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养你这么大,拿你点钱怎么了?啊?!”
林晚晚看着母亲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那张脸她看了三十二年,现在她觉得陌生。
“妈,”她声音忽然平静下来,“那是我要去学设计的钱。”
赵秀芳愣了一下,随即更气了:“林晚晚,你醒醒吧!你都三十二了!还学什么设计?!你以为你是小姑娘吗?你以为你有那个天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