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的心跳差点当场罢工。
角落里那家伙,穿着像个逃难的道士,表情却像个刚找到乐子的街溜子。他什么时候摸进来的?刚才那场“寿元提款”的恐怖戏码,他全程围观了?还他妈端着老子的酒!
“你谁啊?”阿九声音发紧,手下意识地把黑色卡片往身后藏,另一只手悄悄在地上摸索,想找个称手的家伙,哪怕是个破酒瓶也行。
“别紧张,哥们儿。”破道袍年轻人咧开嘴,露出一口挺白的牙,晃了晃手里的陶碗,“酒钱记账上。”他仰头把最后一点混着酒渣的液体倒进嘴里,咂摸了一下,眉头都没皱,仿佛喝的是什么琼浆玉液。“我叫林鸦。树林的林,乌鸦的鸦。”
他放下碗,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那动作看似随意,却瞬间拉近了他和阿九之间的距离,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阿九只觉得眼前一花,林鸦已经蹲在了他面前,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伸了出来,掌心向上,手指勾了勾,脸上还是那副欠揍的、发现了好玩玩具的笑容。
“卡片,借我看看。就一眼。”林鸦的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阿九藏在身后的手,“哥们儿走南闯北,收破烂啊!不是,是‘鉴宝’,就没见过这么带劲的‘气儿’。刚才那光头佬,身上的生机‘唰’一下掉了一截,跟被无形刀子剜了块肉似的,那‘气’流到你身上了。”
阿九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他妈是个什么怪物?连“寿元转移”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都能“看”到?
“什么卡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九矢口否认,身体往后缩,靠得柜台更紧,指尖终于碰到了一個半碎的、边缘锋利的酒坛碎片。他猛地抓起,像握着一把匕首横在胸前,“我告诉你,我这儿刚赶走催债的,晦气得很!你最好也赶紧滚蛋!”
林鸦对那锋利的陶片视若无睹,反而凑近了些,鼻子轻轻抽动,像是在嗅什么味道。“嘿,这就没意思了。那玩意儿冰凉刺骨,吸人生机,还带着一股子‘规则’的朽烂味儿。是‘天命图录’的残页,对吧?”他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传说中能直接修改天地底层代码的BUG物品,没想到,真让你这穷得快当裤子的酒馆小子给挖出来了。”
阿九瞳孔骤缩。他连名字都知道?!
“哥们儿不白看。”林鸦舔了舔嘴唇,像是饿狼看到了肥肉,“我拿消息跟你换。关于你这张‘图录’的,关于‘手续费’为什么那么黑的,甚至关于怎么‘安全’地多用几次,不至于提前把自己抽成人干的消息。怎么样,公平交易?”
信息?阿九心脏狂跳。这黑卡用起来代价巨大,而且完全不受控,他确实急需知道更多。但这家伙,看起来比彪哥还危险十倍!信他?
就在阿九心神动摇的刹那——
“看来得自己拿了。”
林鸦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给你机会你不中用”的惋惜。他伸出的那只手快如鬼魅,不再是讨要,而是直接抓向阿九藏着卡片的手腕!五指如钩,带着一股锐利的风声!
阿九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腕就像被铁钳箍住,剧痛传来,让他差点松手扔掉陶片和卡片!
“操!”阿九另一只手持着陶片狠狠扎向林鸦的手臂!
林鸦不闪不避,只是手腕轻轻一抖,一股巧劲传来,阿九整条胳膊瞬间酸麻,陶片“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同时,他感觉藏卡片的那只手被一股大力强行掰开!
完了!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宝贝!
阿九眼睛都红了,求生欲和保命符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低头,一口咬向林鸦的手腕!
“嘶!属狗的啊你!”林鸦吃痛,手腕一松。
就是现在!
阿九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干他!用卡片干他!像抽彪哥那样抽他!
他不再试图隐藏,握着卡片的右手挣脱出来,不顾一切地朝着近在咫尺的林鸦按去!心里疯狂呐喊:“检索!转移!转移林鸦的寿元!能转多少转多少!”
【指令确认:转移目标“林鸦->阿九”。】
【检索目标寿元……检索失败!目标存在高阶屏蔽或状态异常!】
【无法确定转移量!】
【强制启用模糊转移模式!】
【需支付高额规则修正及破解手续费:???(寿元,由接收方承担,将透支未来寿元!)】
【警告!**险!是否确认?】
检索失败?状态异常?手续费未知?透支未来?
一连串的红色警告疯狂闪烁,但阿九已经顾不上了!确认!确认!给老子吸!
嗡!!!
黑色卡片爆发出比之前两次更强烈的震动和寒意!阿九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不再是像被吸管吸走,而是像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倾泻向卡片!同时,一股更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试图从林鸦那边逆流过来,却仿佛撞上了一层坚韧的、滑不溜手的屏障,绝大部分被弹开,只有一丝丝泄露过来!
“噗!”阿九首当其冲,喷出一小口血雾,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眼前一黑,直接软倒在地,连手指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卡片也脱手掉落在身旁。
而林鸦,也不好受。
他闷哼一声,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他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胸口,猛地后退了两步,撞翻了一张瘸腿的桌子。脸色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紧接着又变得煞白,额角青筋暴起。
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霸道、无视规则的力量,强行穿透了他身上某种护身秘宝的屏蔽,虽然被削弱了九成九,但剩下的那一丝,依旧像根冰冷的针,刺入了他生命本源的最深处,撬走了一丝微不足道,但确实属于他的“东西”!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体内那件师门传承、能混淆天机、屏蔽窥探的秘宝【欺天符】,在刚才那一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咔嚓”声!灵光都黯淡了一分!
“咳咳……妈的!”林鸦捂着胸口,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像条死狗一样喘气的阿九,又看了看掉在他手边那张依旧漆黑冰冷的卡片,“这玩意儿这么邪门?!连‘欺天符’都差点被它干碎?”
他原本只是想“零元购”,顺手牵羊把这疑似宝贝的卡片弄到手看看,不行就跑路。没想到差点阴沟里翻船!
他深吸几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丝生命被窃取的不适感,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走到阿九身边,蹲下,但没有再去碰那张卡片,而是仔细打量着阿九。
少年脸色灰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呼吸微弱,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显然是支付了远超自身负荷的“手续费”,遭到了严重的规则反噬。
“嘿……嘿嘿……”林鸦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狠厉和兴奋?“小子,你够种!连老子都敢抢!虽然就抢走了一丁点,但你这‘提款机’,看来是认死理,不管对方是阿猫阿狗还是道爷我,它都照扣不误啊!”
他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转了转,一个念头迅速成型。
硬抢看来有风险,这卡片邪性,而且好像绑定了这小子。杀了这小子?万一卡片也跟着报废或者消失,那不就白忙活了?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阿九,又看了看那张卡片,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
“我说,阿九是吧?咱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林鸦用脚轻轻踢了踢阿九的小腿,“你看,你现在这德行,离嗝屁也就差一口气了。外面彪哥那伙人明天还来,你这三天寿元,够干嘛的?够你爬起来给他们磕个头?”
阿九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道爷我心善,见不得人受苦。”林鸦从他那破道袍里摸索了一阵,居然真的掏出一个皱巴巴、脏兮兮的黄色符纸叠成的三角护身符,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喏,祖传的‘回春符’,虽然效果打了点折扣,但吊住你这条小命,让你能爬起来走两步,问题不大。”
他把符纸塞进阿九那勉强还能动的手指间。
“不过嘛,道爷我的东西,也不是白给的。”林鸦笑容加深,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的、材质特殊的泛黄皮纸和一支看着像是骨头磨成的短笔。“你刚才呢,试图抢劫我,未遂。但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还有我这宝贝护身符的折旧费总得赔吧?”
他抓起阿九另一只无力反抗的手,用那骨笔的尖端,在阿九指尖轻轻一刺,挤出一滴近乎发黑的血液,然后在皮纸上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写完后,他把皮纸拿到阿九眼前晃了晃。
“看清楚了哈,‘自愿抵押协议’。借款人阿九,因无力偿还对林鸦造成的各项损失,自愿以其未来所获寿元的百分之五十,作为抵押,分期偿还,直至债务清偿。债权人林鸦,有权在必要时,提供‘保护’及‘债务重组’服务……”
阿九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上面密密麻麻的鬼画符,只听到“未来寿元百分之五十”、“抵押”、“债务”这些字眼,气得又是一阵哆嗦,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来,按个手印。放心,死不了,道爷我还指望你以后多‘提款’,好还我债呢。”林鸦抓着阿九那滴血的手指,强行在皮纸右下角按了下去。
就在指印按上的瞬间,泛黄的皮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细小的黑色流光,一半钻入林鸦手心,另一半则缠上了阿九的手腕,形成一个淡淡的、如同锁链般的黑色印记,一闪而逝。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束缚感,瞬间缠绕上阿九的灵魂。
“搞定!”林鸦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阿九手腕上那普通人看不见的印记,“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寿元抵押品’了。好好活着,努力‘提款’,争取早日还清债务,走向人生巅峰!”
他捡起那个“回春符”,随手拍在阿九胸口。
一股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暖流融入阿九几乎冻结的身体,强行吊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让他从濒死边缘稍微爬回来了一点,至少眼睛能勉强睁开了。
“你个强盗”阿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里全是愤怒和绝望。刚摆脱幽冥的债,又背上了这混蛋的债!而且这债,听起来更坑爹!
“错!”林鸦义正辞严地纠正,“这叫‘零元购’!哦不,是‘风险投资’!我看好你的潜力,提前投资你的未来!你看,我还送你一张符呢!”
他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拍了拍道袍,又变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看了看门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嘀咕道:“这鬼地方不能待了,动静有点大,得换个窝。”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阿九和那张卡片,想了想,没再去碰卡片,只是笑道:“卡片你先留着,好好参悟,争取提高‘提款’效率。道爷我去帮你打探打探风声,看看彪哥后面还有没有更狠的角色。咱们明天见?”
说完,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酒馆的阴影里,来去如风,只留下一个空酒碗,和地上半死不活、还签了卖身契的阿九。
阿九躺在地上,感受着胸口那点可怜的暖意和灵魂上冰冷的枷锁,看着天花板破洞外逐渐暗淡的天空,欲哭无泪。
这提款机还没开始爽,就先惹了一身骚和还不完的债。
而酒馆外,遥远的街角,一个抱着长剑、倚在墙边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面容冷峻,衣衫褴褛却难掩其笔挺如剑的身姿,眼神如同万年寒冰。
他刚才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小酒馆方向,传来两股异常的力量波动。一股是带着幽冥标记的寿元转移,另一股更诡异,带着一种令他剑心都为之悸动的、规则层面的强行篡改和反噬。
“有趣的麻烦。”他低声自语,拇指轻轻推开了剑鞘的一丝缝隙,一缕冰寒刺骨的剑气逸散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了霜花。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那个破败的酒馆之上。
新的风暴,已经在灰烬之角悄然汇聚。